乌云自漠北而来,黑沉沉盖过燕山,狂风怒啸,天地变色。
在上谷的吴军也见到了同一片天色,河谷之中波浪翻滚,差点将那些木筏小船吹翻,柳毅连忙鸣金收兵。
孙翊站在哨楼之上,仰面迎着狂风,只见远处天空中飘着几座帐篷,竟是鲜卑营帐被吹上天空。
“哈哈哈,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孙翊扶着栏杆,任凭狂风吹动袍服,大笑道:“鲜卑狗贼,安敢犯我中原,一切自有报应。”
孙高大声说道:“将军,风雷俱动,必有暴雨,此乃天助将军成功劳。”
孙翊远望黑沉沉的乌云,快步走下哨楼:“快请军师议事。”
不觉天色已经完全黑暗,外面风声呼啸,燕山顶上不时传来闷雷之声,如万马奔腾。
河岸边风更大,鲜卑营中一片大乱,都忙着稳定营帐,安抚战马。
盛夏之际,天气炎热,他们的营帐都是随意搭建,以遮阴为主,多数两面敞开,风一吹全部散架。
咔嚓——
燕山之上,漆黑的夜幕中突然一道闪电,如金龙张牙舞爪,响起震耳欲聋的霹雳。
孙翊惊得脚下一顿,仰头看向天空,心中却在想,刚才若被这道闪电劈中,会不会像大哥那样脱胎换骨
?
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打在脸上,阵阵冰凉。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孙翊猛地摇摇头,赶紧进入帐中,众将都已经到齐,听着营外雨点越来越密集,无不喜笑颜开。
雨声如注,韩猛等人都激动得直搓手,庞统却在一旁围着泥炉煮茶,神色淡然。
孙翊急道:“军师,天降大雨,正是出兵良机,你怎得还有心思品茗?”
庞统笑道:“雨势迅猛,山洪爆发,今夜不必出兵,明日诸位只管捞鱼便是。”
韩猛顿时一阵泄气,埋怨道:“就算天降大雨,但河道宽阔,鲜卑军也会躲避,哪能那么容易就被洪水淹没?”
庞统提起茶壶,一一倒在桌上一排紫砂杯中,示意大家喝茶,淡淡说道:“诸位莫不会以为,鲜于辅他们进入涿鹿,只是去对付那些四处劫掠的零散鲜卑军吧?”
“军师的意思是……”柳毅吃了一惊,“莫不是他们去上游拦截治水,等山洪爆发,冲垮堤坝,下游自会洪水过境。”
“然也!”庞统点头笑道:“鲜卑军因天气炎热,营帐都在河边低洼处,即便稍微退后,此时也来不及到高处,一旦山洪爆发,全为鱼鳖矣!”
“妙计!”韩猛拍手大笑
道:“将鲜卑狗全部淹死才好,消灭这股鲜卑精锐,胡人十年内再无力犯境。”
邢道荣摇头叹道:“可惜这北方水中,鱼虾甚少,那许多鲜卑军落入河中,想喂鱼都吃不了多少。”
柳毅笑道:“这就劳邢将军费心了,这半月训练水军,虽说战力差些,但捞鱼绝不在话下。”
韩猛冷笑道:“山洪过境,泥沙俱下,这一片山谷将会成为沼泽,我倒要看看,鲜卑人的骑兵,还如何嚣张。”
镇守右北平五六年,韩猛深知胡人残暴,经常烧杀抢掠,仗着骑兵来去如风,奈何不得,这一次叫他们一个也走不了。
吴军大营并非临时营地,而是依沮阳城修建,中军驻扎城内,城外四座大营都是土坯和石块夯筑,这是原本就有的军事防线,坚固无比。
自秦至汉,沮阳为蓟城西北第一要塞,虽不如雁门关险要,但重要性却绝不次于雁门。
沮阳东部为军都山,崇山峻岭和长城形成屏障,又背靠居庸关,控制着由居庸塞通向幽州的山谷通道,“上谷”之名即由此来。
若居庸关是幽州咽喉之地,沮阳则为幽州之口舌。
此处屯兵,既可与并州防御连成一气,又可防御坝上来犯之敌。
当朝廷强
盛,出塞征讨胡人,都是从此地出发,当胡人强盛入侵,如当前的局势,则将雁门、代郡、上谷百姓迁至常山关及居庸关以东,以避胡人锋芒。
胡骑南下,上谷为双方争夺之地,沮阳既为御敌前线,又可作为出击漠北的据点,历代守将都在这里加强防御,营垒障碍不计其数。
孙翊蹙眉道:“此虽是天助我等,但沮阳上游还有不少鲜卑军,洪水过境,我们一样无法追敌,恐被他们逃走。”
庞统笑道:“将军勿忧,我已命鲜于辅他们筑好堤坝之后,便前往代郡交界之地鸡鸣山埋伏,将上谷鲜卑军一网打尽,代郡鲜卑仅有万余,已不足为惧。”
韩猛几人端着茶杯,陷入了沉默之中,一时间竟有些纠结起来。
既希望这场雨下得大些,将那些鲜卑军全部淹死,又希望雨小些,能让他们有冲杀的机会。
就在孙翊等人心不在焉品茶的时候,北部高山的一处山崖之中,有三人也点着篝火,正围坐在一起喝酒。
这三人正是孙策派到前阵的刺客,史阿、韩龙和童韦,为了行动保密,他们连孙翊都没有去拜见。
史阿叹道:“来此近一个月,我们还是无法接近轲比能大帐,如今又天降大雨,
当真有负大将军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