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叔似是看穿她心中纠结,声音软了下来,道:“小老板心意是好的,只是法子不大可靠。”
照料穷人,让得病的人都能看病,这有错吗?无论让谁来评理,也只能说是没错。
可这种好意所造成的结果便没那么称心了,人的劣根性远远超出想象。人是世界上最复杂,最善变的生物。
柳洳雨目露迷茫,抬眼看他,问道:“那我该如何做?”
她知莫叔所言极是,此事不能忽视。
她不是单纯的大夫,她是这间医馆的主人,一个商人。盈利也是十分重要,可要她完全改变,不通人情,违背了本心,她心中又十分不乐意。
莫叔轻叹,“此事还得是小老板想法子。”
他只能发现问题,却无法给出一个二者俱好的解决方案。
非要他给个办法,管那些人做什么。众生于他为草芥,那半吊子的医术也只是随手学得,治病救人更加不是他所求,一切不过顺手推舟而已。小老板和他是不同的,她心怀赤诚热爱与敬畏,这也是他有些佩服小老板的地方。
柳洳雨应了一声,谢过他的提点,便又重新进了医馆。
她魂不守舍,没在医馆待多长时间,便先回了府。
在门口时,遇到了许久没见的柳霜瑜与柳霜芷,送她们回来的似乎是闻府的下人,柳洳雨觉得有些眼熟。
见到她,柳霜芷眼睛一瞥,从鼻子中发出了嗤的声音,不屑之情尽数表现出来,与从前盛气凌人的样子一致,却没有出言讥讽,她吃了几次亏,便长了记性。
柳霜瑜面上温和,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淡淡叫了声五妹妹当做招呼,将最基本的礼仪做全,便无第二句话。
柳洳雨今日懒得和她们纠缠,点了下头,便往金玉院走去。
没走多远,便听到了柳霜芷尖酸刻薄的声音,“好生的一天,与贵人喝了茶,做梦都要美上几分,临了还是败了兴,看到她那副样子,我就倒了胃口,昨日的饭都能吐出来一些……”
剩余的话随风飘远,平日里,柳洳雨定要回去刺上柳霜芷几句,此时却无半分兴趣,就连柳霜芷口中的贵人也提不起精神多想一些。
这一晚,她辗转反侧,愣是没想出一点方法来。
望着铜镜中自己眼睛下明显的黑青,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拿薄粉遮掩住,用了早膳,便往医馆去。
晨光熹微,医馆中没什么人。
穿着破旧的老妇搀着额上覆着一层薄汗的老汉进来,成了今日医馆中的第一个客人,有大夫见他们眼熟,便去搀扶老汉,道:“大娘,你昨日不是刚来过吗?大爷身体又不舒服了?”
老妇打开那大夫的手,怒瞪他,“你这个庸医,我要找齐大夫来治。”
热脸贴了冷屁股,还无缘无故被人叫做庸医,那大夫想争辩两句,看到柳洳雨在场,便做罢了,讪讪收回手不做声了。
柳洳雨见此情形皱了下眉,但是病人重要,便也没说什么。
老汉半夜腹泻不止,肠子揪了一晚上,疼得睡不着觉,看到悬医馆开门了,便赶紧过来了。
齐叔沉吟片刻,道:“应是早就肠胃不舒服,吃了些生冷的东西才会这样。”
他话音刚落,早先那个大夫没忍住,哼了一声,声音不大,离他不远的柳洳雨却听得清清楚楚,齐叔耳力好,执笔的手顿了一下,却没说什么。
开了药方,齐叔先让小童去后面煎药。
喝了一副药,老汉的腹痛便止了。
医馆中的人也多了起来。
齐叔又给了他们一个药方,让他们回去先吃着。
老妇千恩万谢,还让齐叔给她开了个补气血的方子,然后去前台抓药,伙计算了钱,把零头给除了,再告知老妇。
老妇在身上摸索了许久,竟是只找出两个铜板。
她揉了揉浑浊的眼睛,喃喃道:“小孙马上就要去私塾,家中怎么供得起?老头子,我对不住你,你且先忍上几日,等我有钱了再来给你买药。”
便又颤颤巍巍地将两个铜板收回去,做这些的时候,她余光便不停地往柳洳雨身上瞥。
柳洳雨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老妇眼中多了一分恼意,搀着老汉,碎碎道:“我知道不吃药不成,万一这病熬了肠痈,后悔也来不及了,可家中哪来那么多钱,咱们都是入土的年纪了,自己吃些苦没什么,再苦总也不能苦孩子啊。”
柜台到门边的距离,她硬生生地磨上了两分钟,絮絮叨叨不停说着话。
终于有人劝她,“不能苦孩子,就能苦咱们这些老骨头?熬了一辈子了,临了受这样的大罪,可怎么行?”
老妇揉了下眼睛,看了柳洳雨一眼,又低下了头。
“那能怎么办?要是疼的是我就好了……”
老妇眼圈通红,看得人十分揪心。
医馆内其余人愣了一下,又看向柳洳雨,“柳五小姐最是心善,定是不会束手旁观,把你往死里逼的。”
往死里逼……柳洳雨心中冷笑,火苗升涨。
医馆收钱不是天经地义?看诊费也就算了,药材费他们也一分钱都不能收,否则就是要逼死人?
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