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芳姐的脚尖悬在地砖上方,犹豫再三也不敢踩上,仿佛下一秒那块棕红色的地砖就会陷落,留下巨大的黑洞将她吞噬。
“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别自己吓唬自己。”芳姐闭上眼睛,牙关紧咬,终于下定决心膝盖用力,牢牢站在地砖上。
一阵微凉的风吹拂在脸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芳姐渐渐放下心来,一手拎着外卖的塑料袋,一手拿着手机,按着导航的方向往前走。
郑庄小区已经有些年头,高高的红砖围墙山挂着铁丝网,一扇半开的铁门之后,是被乱停的私家车几乎堆满的小区马路。
小区里格外安静,一路走来没有看到一个人。
有些年头的水泥路处处是塌陷的石块。芳姐生怕汤圆洒出来,小心翼翼地拎着外卖袋子,还得分神抬头,分辨红漆刷出的楼牌号。
“一号,二号……哦,三号在这里!”
三号楼是一栋很不起眼的五层小楼,楼上星星点点亮着灯,有些人家的阳台上晾着衣服。底层的住宅被改成一间小小的小超市,还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坐在柜台旁边看电视。
就像城市近郊一个老旧的普通小区,一栋再普通不过的小楼。
芳姐的心情放松了许多。小超市的旁边开了一扇灰蓝色的侧门,她拎着汤圆袋子,踩着高跟鞋,利落地上了楼。
楼道里灯不太亮,声控也不灵敏,等她上到五楼的时候,四楼的灯才亮起来。
芳姐跺了下脚,五楼的灯还是没有亮。她轻轻叹气,借着四楼的灯光,眯着眼睛看墙上挂着的门牌号。
“四零五……四零五在这里。咦?”
芳姐惊讶地看着门上写着的牌子:“这不是住家……这是一间教室啊。”
黑色的防盗门外,挂着一个浅蓝色的,颇有艺术气息的牌子。
“青木工作室……”芳姐念招牌上的字,“专职街舞启蒙,声乐培训……”
原来四零五室并不是一户人家,而是开设在住宅内的私人舞蹈教室。
无论是机构还是人家,她的汤圆总算是按时送到了。
芳姐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敲门。
寂静的走廊里,笃笃的敲门声十分突兀,头顶上一直黑着的声控灯,在这清脆的敲门声下突然亮起,倒是吓了芳姐一跳。
“怎么没人呢?”她细长精致的眉毛轻轻蹙起,想了想,想拿手机拨电话给订汤圆的人,却发现老小区,基站老旧,楼道里始终没有信号。
“实在不行,就放门外吧。”她自言自语,半蹲下身,小心谨慎地把外卖袋子放在门口。
她放好了塑料袋,正准备站起来,一抬眼睛却突然发现原本紧闭的防盗门,不知何时竟然开了一条小缝隙。
“有人吗?”芳姐有些意外,下意识向门内瞄了眼。
奇怪,黑色的防盗门里亮着灯。
虽然暂时听不见一点动静,但是芳姐本能地察觉到房间里有人。
“有人吗?您订的汤圆送到了!”
芳姐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推了一下门。
看起来十分厚重的铁门在一声古怪的“吱呀”之后,竟然缓慢地打开了。
可是出现在芳姐眼前的,却并不是意想中的舞蹈教室,而是一间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客厅。
那客厅十分宽阔,暖洋洋的橘光从水晶灯里倾泻而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破旧的小区。
一张华丽的红木餐桌放在正中,桌上放了四只酒杯。浅红色的酒液在暖光之下渐变,仿佛艺术品一样漂亮。
这一切,看起来都这样熟悉。
芳姐的后脑勺像被木棍重击,耳内嗡嗡作响,思绪却像浆糊一样怎么也理不清楚。
“为什么……这到底是是哪里?我到底来到了哪里?”
她怔怔地站在门外,视线从桌上无比熟悉的浅红色酒杯,挪到了餐桌旁边的座位。
四把椅子,上面坐了四个人!
两个高些,两个矮些。
他们听到了她推开房门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地转过头来,对着她温柔地微笑。
芳姐看见了他们紧紧闭着的眼睛。
这分明是她刚刚在铁轨上看到的……那四个闭着眼睛搭着肩膀的盲人!
然而这一次,没有了铁轨上那青纱一样的薄雾,芳姐第一次清楚地看见了这四个人的脸。
她如遭雷击,双手捂住了连尖叫声都发不出的嘴巴,一步步朝后退。
这四张脸,她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还要熟悉……
她的父母,她的丈夫,和她自己。
眼前的场景,分明是她家的客厅啊!这四个人,分明就是她和家人坐在一起啊!
他们像是在庆祝着什么,笑得这样幸福快乐,每一个人都拿起来桌上的酒杯,对着门外的她高举着。
万分欢乐的场景,和他们紧紧闭上的,盲人一般的双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芳姐将视线投向那个坐在餐桌前的“她”自己,惊恐地发现了那个“她”脸色青白,眼角和嘴角都在一滴一滴地渗出鲜血……
她死了吗?
“啊!”芳姐捂住脸,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