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冥寒蝶没有给谢冰答案。
他嗤笑一声,只是用清浅嘲弄的目光看着她,似是看到了她即将迈步走向的绝路。
不,还不够。
仅仅到这里,远远不够。
梨涡浅笑,眸光涔然。
白衣翩跹的身影,在漫天蝶粉里消失。
结界不见了,修为强大的数百名尸傀与数千名僵尸将小镇变成了地狱修罗场,混着甜腻花香与血腥味的气息令人作呕,腐烂的血肉坠落,踩在上面,黏腻不堪。
昏沉黑红天幕压下来,四处都是绝望。
谢冰的腿骨已然碎了,她用剑撑直,身体微微发抖,另外一只手,死死扣住了吕初的手腕。
——冥寒蝶没有给尸傀们任何指令。
谢冰走,她也走。
如空洞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情绪,恍若一只苍白冰冷的木偶。
谢冰颤抖着手,擒住吕初的手腕,扯着她的指尖,从尸山血海中而过。
白色的衣袍上,沾染上腥臭的血雨。
似是血泪。
尸傀们僵硬着脸,如影随形的跟随着谢冰。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谢冰的一举一动,僵尸们在互相啃噬着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寻常人被这样盯着,早就崩溃,而谢冰紧抿着唇,视他们不存在。
灌木花丛拂过衣衫,簌簌抖动血色叶子,滴滴坠血。
她一瘸一拐的,扯着吕初,两个人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坐在了台阶上。
沉默。
不会再有人喊她“二水”,不会有人搂住她的肩膀,不会有人再玩奇迹冰冰……
她颤抖着手,捧住吕初的脸,面对面,声音竭力稳定:
“阿初,对不起,我来晚了。”
“阿初,别怕,你听着。”
“我知道灵魂被禁锢在这里,是什么滋味,你不要难过,不要自责,这些行为,都不是你自愿的,你没有错。”
“你没有错,错的是冥主,你懂你想要什么,你别怕,我会救你。”
“我会救你……”
说到这里,一直被强自克制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冲刷而出。
谢冰哽咽道:“我要你活着。”
幻象已破,虚假的一切散去,那温热的手已然不见,冰凉刺骨。
尸傀血腥味几乎遮掩不住。
谢冰站起身来,摘了很多栀子花,放在了吕初的怀中,仿佛这样便可遮挡住她尸傀的气息,假装她还活着。
吕初淡漠的看着谢冰。
她已经成了尸傀,受冥主指使,不会有多余的动作,然而此刻,她定定的看着谢冰,眼睛未眨,泪水却濡湿了脸。
那双眸子毫无生气,却像是想要告诉谢冰什么。
谢冰几乎说不出来话。
她死死摇头,“不。”
“我一定会让你活着。”
不管日后你怎么骂我,责怪我,我都不会让你烟消云散。
……
一株小草,藏在山间,无人问津。
有一个女孩,寒暑不休,给她送来了唯一一点暖。
那株小草,靠着一点善意,一点期翼,一丝希望,苟活了十年。
那些高高在上的仙人,那些尊卑分明的天堑鸿沟,师父、师兄、小师弟……都不属于她的世界。
十六岁初遇。
数年温暖。
最好的年华,唯一的朋友。
吕初的生命,在那一年戛然而止。
谢冰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那一年的换季,没有了送来的衣衫,她才知道她的死讯。
小草卑贱,不为人知。而这一点善意,她永远都无法还清。
她的人生,是灰色的悲凉。
平静且悲锵。
她护不了自己,亦护不了想护之人。
……
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提线木偶。
一字一句,都没有回音。
谢冰与不会再说话的吕初手拉手,在血雨花海里,坐了整整一夜。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谢冰想了什么。
……
没有日升日落,昏沉沉迷荡的诡异雾气里,死气愈发浓郁。
谢冰的脸色白的恍如鬼魅,耳畔,终于传来系统的播报声:
【考试准备中……】
【宿主异常状态!检测中……】
【警告警告警告——宿主神识海崩溃,入魔状态进度80%!】
【突发:宿主有修仙失败可能,系统有崩溃可】
系统的播报没有报完,转瞬间变成卡顿的声音:
【系统宕机!系统宕机!请宿主注意!】
【持续宕机系统将失去控制权,启动毁灭程序边缘——】
系统尖锐的警告,刺激的脑海生疼,谢冰却恍若未闻。
她的眸光,是克制的冷,似是冬日冷透的薄雾。
系统的播报中,告诉了她真实世界的时间:每次考试都会休息十天,除去三天的空档期,剩余的七天,便是他们在秘境中呆的真实时间。
不是半年,而是七天。
距离进入秘境的七天整,还有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