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自从入城之后,就对京城各方暗中放出了迁都的消息,以此试探口风。终于在几天之后的朝会上进折上奏,提议迁都云中城。
这一举动在众人意料之中,最近不仅是朝中大小官员,甚至连整日奔波于瘟疫防治的士兵中都有了传闻。
但也有意外之处,没想到晋王竟在丝毫未同皇帝明面商议的情况下,就将这件事公布于朝堂之上。
皇帝的惊讶从他额前紧紧挤在一起的褶皱上就显而易见。
大概是经过各方打探后有了把握,也可能就是算准了皇帝就算不愿也不得不同意迁都,晋王这才敢如此行事。
皇帝在此之前就对迁都有了主意,手中江山终究是要传下去的,与其竭虑如何惩治晋王这个逆子导致进一步内乱,还不如将皇位顺利传下。
因此,纵使群臣中大部分都不同意迁都,最终在皇帝点过头后还是不得不从。
在京为官者大都已经扎根于此,要迁徙数千里之外拖家带口谈何容易。
晋王带来的大军最终还是以协助转运皇城辎重为由进了城,事已至此,晋王的目的可以说完全达成,放不放军队进来已经无关痛痒,自然没人去拦。
宋仪在之前抗敌抗洪时活跃在城中各处,如今城池被晋王接管守护后,他就像消失了一般,就连朝会都没参加一次。
众臣唯一一次见他现身就是在几日前为李镜明与徐玉山出殡时。
李镜明与徐玉山的尸身一直存放于某处偏殿中,如今总算危机暂解,得空可以让他们入土为安。
二人皆以公侯礼遇入葬,皇帝亲自率着一众文武送葬致哀。
礼遇虽高,规格却难以跟上。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心思全都繁杂不堪,迁都涉及人力物力更是天文数字,此时既无余力又无时间去为下葬二人准备符合公侯标准的百方圆墓室,只得在最近的山腰处寻一风水尚佳处,从简下葬。
李镜明本就位同国公,徐玉山作为流浪半生的郎中,死后能得到这般待遇倒也令人有了些许安慰,如此一来徐玉山这个名字不说流芳百世,至少也能留名史书了。
直到现在,当皇城中众臣都还为什么该带什么不该带而争吵时,宋仪又来到埋葬两具忠骨的山腰处。
他每天都会来这里坐一会儿,离开京城的时间已经不远了,趁着还有机会多来看看,免得以后想来都没有机会。
宋仪身后还跟着小黑,小黑哼哧哼哧背着一个大坛子放在宋仪身边担忧地说:“二哥,这样不好吧……毕竟是皇上的藏品。”
“眼看就要跑路了,再珍贵的酒也带不走,与其便宜了逆党贼子,不如给这老家伙倒上。”
宋仪倒是对偷走皇家藏酒毫不在乎,指着面前朴素的碑石说:“这种酒,老家伙以前能被赏上一壶就得乐上半年。现在好了,这么一坛够他在下面再乐几辈子。”
“好酒啊,好酒啊,你活着还喝不着呢……”
宋仪干脆在坟前坐下,用李镜明生前惯用的酒葫芦盛酒,再倒在碑前的土地上。一边念叨一边看着酒液渗透进泥土中,之后再倒上一壶。
这个酒葫芦当时就飘在李镜明溺亡的那片池塘上,查案完毕后便被宋仪要走。
小黑听宋仪虽然语气平静,但其中的悲意却显得更深了。
他不忍再听下去,只得将两耳放空,望向远处天边,看着云朵一点点移动、变幻。
宋仪一直坐到临近日暮,最后还是小黑实在顶不住饥饿,提醒时候不早该下山了。
带来的一坛酒其实早就浇完了,宋仪坐在那里只是一个人发呆。被小黑提醒了一句才恍觉,随即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最后在两座墓碑前转了转才准备下山。
“二哥,明日还来么?我今晚再去窖里看看藏酒还有没有。不过我还是觉得至少向皇上请示一下,毕竟这酒太珍贵。”途中小黑在一旁问。
宋仪摇头:“明日不来了,时候差不多了。”
小黑“嗯”了一声,这是说迁都之行就要出发了。也不知路上能否一切顺利。
二人刚进皇城没多久,就被神色匆忙的阿玲寻见。
“怎么了?”宋仪紧张起来。阿玲会这么着急一定和公主有关,还没等她开口就先问道。
阿玲大口喘着气,或许因为太着急反而连话都说不利索:“吵、吵起来了,公主和晋王殿下……”
“你是说他们俩吵起来了?为何?”宋仪先是不解,接着又放了些心。吵架虽然不是好事,但总归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便好。
“因为……”阿玲说着,目光有些躲闪:“晋王殿下让公主从简出行,随行仆从能不带则不带,公主不愿意。”
宋仪了然。公主的仆从说到底也就阿玲阿梅两人,晋王的意思是将这俩女孩留在这里不打算带走了。
“那你和阿梅怎么想?”宋仪问。
“如果对公主有益,我们二人怎样都好。”阿玲声音越来越小。看得出来她肯定想和公主同行。
宋仪安慰了几句,心里却想要是晋王坚持不让你们走,不管有益无益你们都走不了呀。
“你先别急,我去看看,公主会带上你们的。”他说完就丢下阿玲朝着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