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一出门,他带来侍随的将领也跟了上去。
宋仪见晋王带进去的匣子已不在手上,不禁更好奇里面装了什么。
隐隐察觉到宋仪的目光,晋王也转过头,两人的目光只交汇了一瞬,宋仪就垂目颔首,微微躬身示意送他离开。
晋王也点头致意,同时对身边吩咐:“方慎,你留下看看。”
名为方慎的将领随即停下脚步,又回到了众官身后。
宋仪见状,与申明厚对视了一眼。二人都看出这是留下的眼线,看来晋王与皇帝之谈中果然是晋王占了上风,这是意料之中。
片刻之间,候在宫外的顾安进去又出来,带出一句话:“驸马爷,申相,皇上请二位进去。”
在场的官员不少,可最心腹的,还是得这两人。
“皇上还好么?”宋仪问了一句。
顾安轻轻点头,回了句“安好”。
于是二人并行进去,一路轻手轻脚,直到看见皇帝安然坐着,放在膝盖上的是之前晋王带进来的匣子,皇帝此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手中抚摸匣盖的动作就可见其中绝不简单。
“不用跪了,近前说话。”
在二人弯下膝盖之前,皇帝就发了话,把他们唤到床榻边。声音听起来确实恢复了些气力,不再像之前垂危的模样。
“知道这里面是何物么?”皇帝问出了宋仪一直好奇的问题。
宋仪和申明厚对视一眼后同时摇头,齐声回道:“不知。”
“是,吾儿的头哇!”
皇帝说这话时,声音并没有很激动,反而带着讽刺又无奈的笑意。
任谁在这里都能听出这个因病而年老佝偻、满头白发的帝王,此刻有多么无助多么难过。
可能他与宿敌朱元璋在鄱阳湖面战斗至最险境时都不会生出这般绝望之情。
宋仪和申明厚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但两人脸上的惊诧神情皆精彩至极。就算皇帝没明说,但可想而知,这个儿子就是封地与晋王接壤的豫王。
即便难以置信,但如此一来倒解释了至今以来的一些迷惑,比如晋王如何能在豫王之前赶至京城,又比如身为太子最热门人选的豫王为何至今未出现。皆因晋王已将自己的长兄斩杀!
沉默太久总不合适,两个人憋来憋去,还是申明厚硬着头皮叹息一声,应道:“唉,皇上节哀……”
“哀?朕确实该哀。”皇帝颓然将匣子放在一边,他也不准备给身边两人看匣子里面的光景,即便被斩首而亡,皇子在臣下前的尊严也该被维护。
“只是哀的不是皇子之争,所哀的是朕之愚蠢!”一向威严的皇帝,声音里竟带了些许悲意:“皇子争斗自古难免。朕原以为不明立储君便可加以规避,不曾想终究付之一炬!”
“这种事,轮到朕自己头上,真是比朕自己丢了龙椅都可悲可憎!”
宋仪默默听着。他作为一个现代人,这种手法已经很熟悉了,在正轨下的历史中,几百年后的清朝就有这种制度,只不过玩得同样不明不白,为后世留下诸多悬案。
皇帝就算不明着立储,心里也难免有所偏好,就如皇帝之前命豫王带兵伐吴一般,几乎成为了传承的明确讯号。这样一来人人皆知豫王将立,处于风暴中心的豫王反倒因没有储君身份而没有得到应有的保护,结果适得其反!
更何况清朝皇子自幼就被困居京城半步不得离开,跟当下各皇子分封多地也有本质不同,实施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事已至此,说再多也只是马后炮罢了,解决当下困境才是第一要务。
因此宋仪斗胆进言:“皇上,臣说句不合时宜的话。豫王身陨固然可惜可叹,但已是过往;晋王之行虽冷血绝情,但这胆魄也实在惊人。抛却情感来看,对大汉的未来未必是件坏事,毕竟活下来的,才是最有本事的……”
皇帝听了“豫王”二字后并无否认,直接坐实了匣中首级的身份。
“这么说,你决定站在陈理那边?”皇帝抬起头直视宋仪,锐利而具穿透力的眼神再次出现。
“非是站在哪边,亡羊补牢、收拾残局罢了。”宋仪俯首,实言相对。
“你呢?”皇帝又转向申明厚。
“驸马之言有理。”申明厚也表示赞同,只不过看得出还是有些膈应。弑兄之举,不管如何都会令人不齿。
两位心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顺水推舟,立晋王为储君,一稳其心,二续国祚。
皇帝思虑良久,还是摇头:“陈理终究莽撞激进,非守成之君。善儿性情稳重、文武皆通,若非此劫,他才是上选。”
光听这称呼都辨得出喜恶了。
“其余皇子,平庸的平庸、荒淫的荒淫、年幼的年幼……莫非这江山,真要交到陈理手中了么。”皇帝似是自语般叹息。
“如今天下局势大变,不见得就是该守成的时候。”宋仪说:“晋王殿下尚且年轻,激进之性或许也能成开疆拓土的动力。”
“你是认准了他么?”皇帝似乎还想自我安慰:“朕之第六子天生聪颖,只是尚且年幼,朕多支撑几年,说不得……”
“皇上!”宋仪听不下去,无奈打断:“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