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池被洪水围困已久,连外城墙都被冲垮,城内瘟疫仍然严峻,每日都死亡无数,甚至连挖个坑埋掉都来不及,只能强制将尸体从其家人手中抢走堆叠在荒地。不过虽说是荒地,在本就被房屋填满的内城里,距市井终究没多少距离。肉体在积水中溃烂的腐臭味弥漫在城中每个人的鼻腔中,就算是皇城中有时也能隐隐察觉。
在这种内忧外患的环境下,城中不管是士兵还是百姓,每个人都压抑得几乎到了极限。眼下看到连天的火光,心理防线几乎就要崩溃。
经过水淹的城墙简直可以用脆弱来形容,哪里还顶得住敌人进攻。
眼看身边将士的情绪不对,宋仪深吸了口气,对他们喊道:“都冷静!这些不见得就是敌人!”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宋仪。
申明厚见到火光后,本来已经开始指挥士兵们搭箭布防了,听到宋仪的呼喊后也不禁愣住,三两步凑上来忙问:“驸马爷,此话怎讲?”
“夜袭图得就是隐蔽,哪有像这样燃着火把大摇大摆靠近的?”
宋仪指向渐渐靠近的那片光亮。
“而且现在洪水未退,他们此时攻城一来自己也行动不便、徒增损耗;二来就算破城,洪水灌入会让全城土木砖瓦毁于水底,他们攻下一片废墟又有何用?”
申明厚此时也逐渐冷静下来,觉得有理,便追问:“那这些是?”
“不是敌人,那就是援军了吧。”宋仪望向远处感慨:“这一劫,多少算是挺过去了。”
闻言,城墙上的人们情绪顿时扭转,甚至忍不住地欢呼起来,每个人都热泪盈眶。
即便如此,申明厚依然命令士兵们挽弓搭箭、严阵以待,以免出现变故。
光亮越来越近,已经能看到火光下的船只形状了。
待他们大约进入了弓箭的射程范围,宋仪向远处放声大喊:“来者何人?”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声音就紧接而来:“二哥?!”
这一听就是小黑。宋仪长久以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连紧绷的身体都一下子放松下来,甚至有点无力感,差点没有站稳。
平复了片刻后,他才对身边众人说:“来的是张定边将军那批人。”
经此确认,原本手持弓箭的士兵们即便没得到命令,也不由得扔掉武器互相拥抱在一起,欢呼声此起彼伏。
待一队船只靠近城墙下,才看见为首的穿上悬着一面大旗,上面大大写着一个“晋”字。
“晋王?”申明厚惊呼一声,满脸不可思议。
“怎么了?”宋仪见他表情异样,有些不解。只要前来救驾,来谁都一样嘛。
申明厚沉默半晌,拉着宋仪来到个无人的角落,这才悄声解释了一句:“驸马爷,晋王想来此地,须要途径豫州的。”
虽然只有一句,但让宋仪顿时醒悟过来。豫王封地富饶、在皇子中最具权威,一向是坊间猜测的太子最佳人选,宋仪接到皇帝托付的立储圣旨后,私下里免不了偷看几眼,皇上所立的太子,不出所料正是豫王!
但豫王近,晋王远,出兵还须途径豫州,那晋王来了,豫王这个未来的太子又在何处?
“而且。”申明厚指着水面上的“晋”旗补充道:“这旗子……”
旗上本应是“汉”,而非“晋”。
与此同时,水面上有人站出来发话了,借着火光,隐隐认得出是此前出城迎敌的大将张定边。
“驸马爷、申相!”张定边也看到了城上的二人,隔空拱了拱手:“晋王带八万兵马前来救驾,已将叛军暂时击退。还请转告皇上莫要担心,大军就在城外守护,只需静待洪水消散,晋王就入城护佑皇上。”
说罢,他身后就又缓缓走上前一位身披银色轻铠之人,将手中头盔扔在脚下,也向城上拱手道:“还请诸位先代本王向皇上请罪,请他老人家恕本王因故来迟。”
宋仪心想这一定就是晋王了。向下望去,只见晋王剑眉星目、面容瘦削,但看起来十分年轻,远未到三旬的模样,不过眼里那份锐利即便隔着这么远也清晰可辨。
见宋仪还有些发呆,申明厚只得先顶上去,恭敬地对下面回应:“晋王殿下千里救驾、击退叛军,真正是雪中送炭,臣这就去禀告皇上,皇上今晚想必终于可以安心睡上一晚了。”
宋仪从思绪中清醒过来,也连忙客气了几句,所说之言无非就是夸赞晋王的救驾之功。
在此期间,晋王微微侧过头问了身边的张定边些什么,张定边也悄声回了几句。想必是晋王不知宋仪身份而打听了几句。
果然,晋王对宋仪就不像对其他臣子那般忽视了,不仅回应了几句,还特意开了个玩笑:“驸马入宫,想必一定是父皇的决定了,以本王那妹妹的眼光定挑不出驸马这般的夫婿。”说罢还笑了一阵子,引得城上城下众文臣武将也附和着笑起来,但也没忘了转而对公主又夸了几句,总不能真的默认了公主的眼光差。晋王对自己妹妹可以开玩笑,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可不敢。
“本王今晚过来就是探望一下,让父皇与诸臣莫要焦虑。之后还要去外面提防叛军卷土重来,水退之前请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