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仪见顾思甜扭捏的样子,又看了看公主,公主的表情仍很柔和,淡淡微笑着,似乎并没什么芥蒂。
于是还是他先打破了沉默,逗弄道:“甜儿你站在那儿做什么,这么久没见面就不想我么?”
顾思甜闻言下意识地向前挪了挪步子,但微微抬头瞄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公主,还是没敢近前。在她抬头的片刻,宋仪见她紧张地咬着下唇,涨红的眼眶里泪水还在打转,满是犹豫的样子。
或许这才是一个自幼生长在皇权之下的人面对公主该有的反应,生怕哪个动作有了差错惹下震怒,更别说当着公主的面和驸马有亲密举动了。
宋仪还想说什么,公主已经先站了起来,无声地轻移到了顾思甜面前,在顾思甜错愕的神情中温柔地握住了她一只凉到发白的小手。
“顾小姐不必拘泥,你来此也有一阵子,我还以为已和你成为姐妹了呢,如今见到宋郎怎么又拘谨起来。”
公主这还是第一次在顾思甜面前开口,从前都是以纸笔代替,以至于顾思甜以为公主完全不会说话。现在听到公主明显不合形象的沙哑声音,一时睁大眼睛愣住,没回过神。
宋仪见顾思甜的反应便了然,解释道:“夭……夭夭的嗓子从前受过伤,因此很少开口说话。”
他这话说的很别扭,在顾思甜面前说出其他女子的亲昵称呼让他很不适应。
公主微微一笑,牵着顾思甜的手来到宋仪床榻边,又以有些失落的语气轻轻叹了口气说:“果然顾小姐对我还还有些芥蒂……不过我与宋郎实属皇命难违,父皇的旨意就连我几位皇兄也不敢多言,宋郎对此也无能为力。顾小姐你与宋郎情投意合,不必在意我的眼光。”
顾思甜一边听着,脸上的惊讶神色也一边越发明显。任她怎么想都想不到堂堂公主竟然会同小姐妹般牵着她的手,更没想到公主竟毫不避讳的促进她和宋仪之间的关系。感动之下眼眶更红了,憋了许久的泪水也终于涌了出来,抽噎着一边抹泪一边对公主千恩万谢。公主也温柔地抬手帮忙擦拭她眼角的泪痕。
她到现在才想起来方才冒失地闯进来,竟忘了向公主行礼,这可是大不敬。不过公主看起来完全没有在意的样子,让她更为感动。
顾思甜终于不再束手束脚,扑在宋仪身上紧紧抱住,小脑袋在宋仪身上依恋地蹭着,口中还不断倾诉这段日子来的思念和关切。
怀里熟悉的触感和熟悉的味道让宋仪也感觉十分安心,将外面汹涌的洪水完全抛在了一旁。至少现在他不用担心城墙失守的问题,至于昏迷前城墙被冲开的裂洞也想必没事,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如此安稳的待在屋里。
一边安抚怀里的顾思甜,他又不禁向公主看了一眼。公主端坐在床边稍远一些的椅上笑意盈盈,不过他还是从公主嘴角柔和的弧度中看出了些许其他意味:似有半分玩味,还似有半分掌握局面的自信。这种笑意并不陌生,曾经还生活在现代练习射箭时,他总能在领先对手五环以上的运动员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宋仪顿时明白了,公主方才之所以对顾思甜那般温柔,就是想在关照之余逐渐稳固自己的地位,让顾思甜对她从畏惧转为顺从,如此就算顾思甜将来与她同嫁一夫,也注定要在感激与敬畏的双重打压下甘居与她之下。正所谓堵不如疏,由地位与权威带来的畏惧迟早会随时间淡化,但种在心底、更深层的敬畏却难以消失,公主所做的也正是如此。
想到这里宋仪不禁对公主的认识更深了一些。若论年纪,公主甚至还比顾思甜小一些,但就是这样一个脸上留有些稚气的小姑娘,竟然都会玩弄起了心术。或许这就是生长在帝王家耳濡目染的结果吧,比起出身富贵、备受宠爱却又无拘束的顾思甜,公主从小面临的人和事显然完全不同。
怀里的顾思甜红着眼倾诉之余还时不时提起公主的善良、对她的照料之好,言语间尽是感动与感激。
宋仪也只得抚着她柔软的小脸默默听下去。
还能说什么呢?就算怀里这个单纯的女孩在十几、几十年后的某一天醒悟了公主的用意,那也比现在就得知真相、整日生活在忧郁中强。
即便看穿了公主的小心思,宋仪也并无厌恶,毕竟这种掌控欲才是一位生长于深宫之中的尊贵公主应有的性格,之前她表现出的温顺模样反而显得有些不真实。若她能一直将顾思甜哄住,倒不失是个两全其美的和谐办法;就算哄不住了,也能将可预见的矛盾延后许多。
顾思甜好像也说得累了,将脑袋埋在宋仪怀里贪婪的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她孤零零一人身处京城,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宋仪了。
屋中静得出奇,拥抱着的两人都想尽可能将这样的时间延长,公主也配合地默不作声,甚至轻闭起眼任床榻上的两人温存。
但气氛被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破,是阿玲在外面唤道:“公主!顾公公来传驸马爷面圣!”
顾思甜闻言下意识从宋仪怀里脱出来坐好,满眼不舍看向眼前的心上人。
宋仪和顾思甜都知道来者是顾安,宋仪甚至猜出皇帝此次叫他过去事情一定不小,因为按过往经历总结,每次涉及隐秘之事才会派顾安前来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