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郭兴着实是犯了难。
他听出宋仪的意思是想让自己在原地重新为百姓建房,这就意味着不得不拆掉扩建后的院墙和楼阁。但这院墙一拆,郭府在民间的威望和形象必然会随之受损极大,这是他作为家主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的。
现在朝堂上大大小小近百名官员看着郭兴跪在地上支吾的狼狈样子,有的幸灾乐祸冷眼旁观,也有的颇感同情但也不敢说话。
宋仪见他犹豫不决,心中更加不悦,正准备追问的时候,胡伟才突然往前跨了一步,躬身相劝:“大人,郭主簿虽然犯下过错,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这偌大的益州城,为那几户人家在繁华地段买几间房屋商铺并不算难事。非要建在原址的话,光是建造就要耗费数月,这段时间里那几户人家还得居无定所;更别说拆了又建、建了又拆,劳民又伤财呀!还请大人三思。”
胡伟才这时站出来,既可以帮助解决问题,又能让郭家欠自己一道人情,还能树立为民着想的形象,实乃一举三得。胡家和郭家某种程度上虽然算得上竞争关系,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足以起到打压郭家地位的目的,毕竟这种事情要细水长流,逼得太紧反而不好收场。
宋仪看了他一眼,猜到了他的心思。不过这方法倒也不错,至少能让受害者用最短的时间获得合适的住处,只是这样做起来必定花钱不少,就看郭兴愿不愿意出这个钱了。
宋仪今天所作所为,一来是为解决问题,二来也是想借机立一下威,没必要太过为难郭兴,毕竟他身居高位势力庞大,得罪的太深不是明智之选。于是问道:“郭主簿你觉得如何?”
郭兴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绝非泛泛之辈,宋仪和胡伟才的意图他摸得清楚,因此绝不想承胡家这份情。
就在刚才胡伟才说话的空档间,他已经想到了更好的方法。
“大人,下官认为这不是万全之策。”他抬起头说:“此事实乃我郭府之耻辱,不彻底消除百姓们的怨言,下官寝食难安!”
“那你想怎样?”
“解决他们的住处自然是必须的,不过依下官之意,还是为他们重建于原处最好。此外,下官决定将扩建出的院墙、楼阁尽数砸毁,只留一丈长短的墙壁残骸,以此来时刻警醒郭家子弟爱民护民!”郭兴说话时尽是坦荡模样,真诚至极。
郭兴明白现在的处境,既然新太守想拿自己儆猴,自己不付出点代价是不可能了。断臂求生的情况下,莫说拆几堵墙、几座楼,就算拆了郭府都可以忍受。
不过这墙可不能白拆,不仅不能让百姓看了笑话,还得让百姓们由衷称道几声。因此他准备留下一块残墙,再捉几个惹出祸事的下人到墙边跪上几天。等新房子重建好,再大张旗鼓、风风光光地将住户们迎回来,如此一来,郭家铁面无私的爱民形象便能树立起来。
“那重建的期间,你让那些百姓到哪里去?”宋仪追问。
“下官会为他们找一家城中上好的客栈居住,平日里吃穿用度的银子全由下官来掏,就算他们想住进郭府来都没问题,下官全都收下。”
宋仪想了想,这样确实也不错。便起身上前,一手撑拐杖一手扶起郭兴:“郭主簿能有这般觉悟,真是难能可贵。我刚才也是一时气急冲昏了头脑,得罪之处还望郭主簿海涵。”
“哪里哪里,大人教训得对。是下官惭愧,平日里只顾着埋头于政务,没有管束好府中的腌臜,今日之事便如当头一棒将下官叫醒,不然还不知道那帮崽子要闹出多大祸乱!”郭兴一边自责一边怒骂府中下人,连疏于管教的过错都归罪于了忙碌。一来二去之间将自己身上的责任甩得干干净净。
“下官还愿自扣一年俸禄,用来安抚那些受害的百姓。”
他还主动进行了自我惩戒,这样一来宋仪就算有罚他的心思也无话可说了。一年的俸禄对他身后偌大的家族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宋仪和郭兴对互相之间的意图心知肚明,但既然事情已经有了解决方案,二人就一边客套一边演戏,看上去再没什么问题。
之后,宋仪应郭兴的极力邀请来到郭府,亲自监督处理的过程。
大院中,宋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小口抿着手中清茶,默默观看,身边有数个家丁侍女围着转。而郭兴将所有管家级别的下人都召集到了园中,十几个人整整齐齐跪成了一列。
“当初郭府扩建的事,是由谁负责?”郭兴面无表情地发问。
跪在两边的管家们视线纷纷向中间汇集。中间的两人自知瞒不住,无奈挪动膝盖往前移了几步说道:“老爷,是小的们负责。”
“强拆民宅的事,到底怎么回事?!”郭兴的声音压抑而低沉,一挥手将折子甩在了其中一人脸上,发出清脆的“啪”声。这个折子便是宋仪之前用的那本。
“你来说!不说就拖出去杖责五十!”郭兴见他们沉默不语,勃然大怒,指着其中一个人的鼻子狠狠威胁。
“老爷!实在不怪小的呀!是那些贱民说什么都不肯搬出去,扩建的匠人们早就找齐、等了好几天了,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呀老爷!”被指名的管家一头磕在地上哭诉。
“贱民、贱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