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府扩建,可是真的?”宋仪扭头问向身边的胡伟才。
“确有此事。”胡伟才颔首回答:“不过强占民宅的事,下官却不清楚。”
胡家虽然权势很大,但长年居于郭、马两家之下,心气被压制已久,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压对方的机会,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敢编瞎话,强占民宅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不想随意表态惹上麻烦。
宋仪点点头,又问李柱:“既然是扩建,所用土地一定不少,为何偏偏占了你家?”
“不是的大人,不光小民一家,那附近几乎半条街的民户都被占了,大伙儿都是敢怒不敢言,只有小民实在活不下去,又恰巧见到大人,这才前来恳求。”
宋仪此时差不多相信了他的话,如果只有他一家受害说不定还有蹊跷,但既然范围遍及半条街,这就难以说谎了。
宋仪还想再问,突然听到身后发出“咕——”的一声,回头看去,春香微红着脸捂着肚子,将目光移向了别处掩饰尴尬。
“不如我们找家饭馆详谈吧,这里终究不是谈话的地方。”宋仪眼看天色已经几乎黑了下去,他中午又只草草吃了一些点心,现在也有了饿意。反正今天状况频发,给小黑找郎中肯定是来不及了,不如先将眼前的事情办好。
“何不就在下官家中?”胡伟才提议。
“毕竟算是公事,不能总占着胡别驾你的私宅,还是找家安静的饭馆或酒楼吧。”
他对益州城不熟,胡伟才自告奋勇带路,去了一家颇具规模的酒楼。远远望去光楼层就有六层,在周围一众低矮建筑的簇拥下更显得鹤立鸡群。这楼也并非孤楼,几座亭台楼阁相接相连,飞檐画角俯视着脚下滔滔江水,再加上夜色中楼阁通明的灯火,景色极佳。
走近看去,雕梁画栋的梁柱中间是一扇阔气中不失精美的朱红木门,光是看上去就就能感受到木门材质的厚重感,想必不是什么普通木材,大门上方,宛若游龙般飘逸的金色线条盘踞于牌匾,形成“水云轩”三个字。
胡伟才见宋仪望着牌匾出神,便介绍道:“这牌匾是当世书法大家王谦所书,是当初这酒楼的主人花了万两银子才苦苦求来,啧啧,可真是实实在在的一字千金!”
“这水云轩的名字也颇有门道,下临锦江,高耸直达云天,真是恰当得很,以下官的浅薄见识,这可是平生见过最高的楼了。”胡伟才不断地向宋仪夸耀着眼前这座足以称得上益州城“门面”的奢华酒楼。
直至走到大门口,又见进进出出的客人无不高挺胸脯气宇轩昂,满身上下皆是苏绣蜀锦,从上面撕一块布下来卖钱都够普通人家吃上一个月的粮食。
“这酒楼收费极其高昂,宁可将整座楼空着也不自降身段,但偏就是因此,无数人哪怕省吃节用一年半年,也要攒钱来登一登这楼,俯视一下楼下江水。”胡伟才接着说。
宋仪望着这座金碧辉煌的高楼心里打鼓,好家伙,在这里吃上一顿怕是之后一个月都不用吃饭了吧。一边想着一边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担心万一钱带不够怎么办。
一旁的春香则是幸灾乐祸的望着宋仪偷笑,窃喜着能占到他这么大的便宜。
“这么大的酒楼,光是供养下人、维持经营就要数不清的银子了,还不接待平民,岂不是入不敷出迟早倒闭?”宋仪满心疑惑地问胡伟才。
一般的酒楼是会分层次的,普通人坐的楼层低,权贵们做的楼层高,以此来尽可能的盈利,顾思源在华县常带他们去的那家便是如此。可眼前的这家,看规模同时坐上数千人也没问题,可整个益州哪有这么多有钱人,就算有也不可能天天来。
“这大人您就有所不知了。”胡伟才回答:“开这酒楼的人可不寻常,人家开酒楼不为赚钱,是为广结好友,凡是经常上这楼的可都不是寻常人,这一来二去,此间主人虽然赔钱,但结识了诸多人脉,实在算不上亏呀,而且来此地的人也都怀着结交这位酒楼主人的目的。”
“什么人这么奢侈?为结交几个酒肉朋友竟舍得往出撒这么多钱?!莫不是郭、马两个大家族?”宋仪再次惊了,在他的认知里,郭马两家已经是蜀地最大的势力。
“不不不,郭马虽然世代传承、高官达贵数不胜数,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这位店家姓罗名竹,字穷根。虽然没什么家族可言,但掌握了全川蜀的食盐生意,莫说是在蜀地,怕是放眼全国都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么富有的了。”胡伟才感叹道:“有无数人曾窥伺他的财产和生意,但无奈他养着数千精锐的私人军队,根本没人敢对他下手。”
“字穷根……呵,天下最富的人竟然有这么怪的字。”宋仪今日算是彻底开了眼,满眼不可思议地追问:“你们这里的盐业竟然被私人掌握,真是难以置信,你们就不怕出什么乱子?”
“这门生意是明玉珍再前一任的蜀王亲自授予,授出的时候那罗竹才十八岁。即使后来明玉珍入主,也没能动摇他的产业,具体是何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宋仪听后更加惊讶。这么重要的事李镜明临走前竟然没跟他提到过?不过也可能时间匆忙,连那老头子都没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