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茵总算侧过眸看了他一眼。
谢倾就解释:“你瞧,你不乐意和严六成亲,我又正好帮了你们一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俩怎么也算是有点战友之情了吧?”
不待许文茵否定,他又道:“所以比起信他,不若信我。我这个朋友不比他靠谱多了?”
原来他绕了这么大一圈,就是想说这个。
许文茵没兴趣,将手中书册一放就要赶客:“时辰不早了,小侯爷请——”
“哎哎,等等。”
谢倾双手一扒拉,扶住了一旁的书架,好看的双眉突然紧蹙,膝盖微弯颤抖,好似快要站不住了。
许文茵怔愣:“小侯爷这是怎的了?”
“二娘子,”他抬起头,似乎颇为艰难,“你也知道,娘娘方才罚我跪了两个时辰。本来上回的伤就还没好,这回还让我跪了这么久。”
说罢特别委屈地吐出一个字:“疼。”
可惜这点委屈没能让许文茵显露半分动容,问:“可你方才不还好好站着么?”听踏踏而来的脚步声,走得还格外的快。
谢倾忙道:“方才那是回光返照嘛,如今回光没了,我说不定这回真得废了。”
说得跟真的似的。
许文茵原本不信,可瞧他面色僵硬,怕万一谢倾在这儿出了事,自己会被太后迁怒,便一指旁边的木椅:“小侯爷若实在难受,不如先坐会儿。”
犹如看见鱼儿上钩,谢倾缓缓挑起唇角,挑到一半,又硬压下脸去点点头,扒着旁边支架、书架,借着力一蹦一蹦到那椅子上坐下。
许文茵真有点后悔,早知方才就该赶他走,也不知谢十三这一坐要坐到什么时候。
“所以小侯爷大晚上还找我到底有何事?”她问。
橙黄的灯照下,她皙白的面颊泛起了暖色的微光,连侧颜弧度都柔软如珠。
谢倾看着看着,忽然一点都不想跟她聊外面那些无趣的宫闱阴谋之事了,指着她那灯道:“二娘子这灯倒是挺好看的。”
“这是宫婢拿来的,不是我的。”
谢倾倒也不尴尬,又问:“二娘子这屋里焚的香是什么?怪好闻的。”
“麝香罢了,小侯爷若想要,问问太后娘娘,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谢倾点点头,马上又要开口,许文茵转头过来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绕来绕去,没个正题。他有耐心,自己可没有。
谢倾被她看得有点无辜:“我就是想同二娘子聊聊天,真的。”
鬼才信呢。
“你瞧这行宫里的人都去泡那热汤了,就咱们两个不合群之人在这儿聊聊天,消除长夜的孤独,不也挺好吗?”
许文茵默了默,她承认自己不大合群,但谢倾说自己不合群,她却是不信的。
不论行事作风,像这样有一堆狐朋狗友又身份尊贵性格外向的人,怎么会不合群,又怎么会孤独。
似乎是看穿她了的想法,谢倾漫不经意将眼尾一翘,道:“没有一个人知晓真正的你自己,这种孤独,二娘子可体会过?”
许文茵微愣,“……我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自己为何会觉得谢倾这话里含着某种沉沉的,压得喘不过气去的情绪。
“难道小侯爷想说,现在的你,不是真正的你吗?”她转头看向他,今夜第一次,接下了他抛去的话茬。
依她对谢十三甚少的了解,只能想到这话不是与谢九有关,就是与她梦里秦追说‘谢倾骗了他’的原因有关。
她是想听听谢倾的回答的,可惜他似乎并不乐意回答这个问题,“谁知道呢,这么多年了,我都快分不清了。”
“啊,对了,”不待许文茵接话,他自己就转了话题,“二娘子今日是不是去见过圣上了?”
许文茵低嗯一声。
“哦,当今圣上长什么模样?”
话音落下,她拨动腰间穗子的手一顿。
他问,圣人长什么模样?
谢倾没见过秦追?
可自己的梦已经被证实过许多次,这一点不可能与现实背道而驰。
谢倾分明早就认识秦追,他方才却说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
“二娘子?”
许文茵回过神,重新审视谢倾,乌发雪肤,生得极好的一张脸,却让她背脊发凉。
她不该因为下午那一幕而放松警惕,觉得此谢倾或许非彼谢倾。
他不过是一直都装得很好很好,好到所有人都松懈了神经。梦里的太后就是,而现实的太后,也是如此。
这个人太过深不可测。
许文茵攥攥手,勉强稳住神色,“陛下……陛下虽身形瘦弱,相貌却如同女子般精致秀气。”
不过这话对一个郎君来说或许不算是夸奖。
未料谢倾却点点头“哦”了一声道,“精致秀气算什么,有我长得好看么?只怕是连我脚后跟都够不着吧?”
许文茵:……?
“小侯爷既这般在意,不若自己去拜见陛下?左右都在行宫里。”
这是套话。
“行。”未料谢倾点头却很干脆,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