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追自榻上发出一声暴喝,高举的手中攥着一只白瓷茶蛊,仿佛这就是他防卫自己的武器。
“……你,”看清来人是朝华,他的神情缓和了一瞬,下一秒又阴沉下来,“你来做什么?滚,给我滚出去!”
对自己的同胞姐姐竟也是这般态度。
许文茵一直在看秦追,满布阴戾的神色,瘦小得不像是十七岁郎君的身体,如同小兽般对外人呲牙咧嘴。这些都和梦里一模一样。
如今真人站在自己面前,她仍有些不敢相信。
他真的会死吗?会被谢倾亲手斩除?
“你又是谁,谁准你进来的!”
秦追目光一转,瞪向许文茵,眼底泛着冷光。
许文茵跪下行礼:“陛下万福金安。回陛下的话,民女姓许,在家中行二。”
“许?”秦追蹙了眉,高举的手仍没有放下的意思。
只眯着眼将许文茵打量片刻,倏然想起今日在马车上看见的许家二娘,就是眼前这人。
那股火气就冲上心头,毫不留情地将茶蛊冲她面门砸过去,伴随着暴喝:“滚!我绝不会让你们如愿以偿,赶紧给我滚出去!”
他出手太快太猛,毫无预兆。
那白瓷茶蛊一声惊响,竟当场在许文茵面前破裂开,碎片飞溅而出,直击她的面门。
殿内宫人齐齐惊呼,朝华也没料到秦追下手竟这般不知轻重。
她忙蹲下身去看,还没看清许文茵的脸,就看见两滴猩红的鲜血一滴一滴砸落在地上。
摊开成血珠,触目惊心。
那溅出来的碎片竟直直在许文茵额上划下了两道血痕,虽细长好在并不深。
朝华松了口气。
“秦追,你给我收敛些!”她抬起头怒喝,“平时冲宫人发发脾气也就由你了,真当自己是什么三岁稚子不成?搞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朝华发起怒来比秦追来还要凶恶几分,一声呵斥便让秦追僵了僵手臂。
跪在地上的许文茵灼痛了他的双眼,他抬起头冷笑,“我收敛?你还要我如何收敛?我已经足够收敛,都快收敛成一条狗了!”
这句话的声音太大,分量太重,充斥了满腔幽怨与绝望,闹哄哄的殿内安静下来,就连朝华也沉默不语。
额上的伤口后知后觉地开始隐隐作痛,但比起这些,心头那股喘不过气的感觉更让许文茵难受。
她看不出打砸杯子的秦追有多么残暴不堪,只看得到他在拼了命地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就像被猎户逼至绝境的小兽,若可以选择逃离,他早就这么做了。
宫人已叫来御医,几个宫婢忙上前将许文茵搀起,带她去了偏殿。
等人一走,朝华就对榻上的秦追道:“立谁做皇后那是太后的意思,你冲她撒气又有什么用?”
秦追躺在榻上一言不发。
“她今日让许二娘过来看你,就是想试试你的反应。这下好了,你反应这般激烈,她下回再安排类似的事就会留有后招。”
朝华说了好些话,秦追置若罔闻,望着紫纱帐幔的眸中满布冰霜。
约莫是知道说也说不动,朝华蹙蹙眉,懒得多费口舌。
秦追还不到记事的年纪就被交到了太后手里,朝华与他相处的日子属实不多,反正他一向只把自己看作是太后那头的人。
但没办法,这就是朝华决定的生存之道。她自认自己可比秦追聪明多了。
许文茵处理好了伤口,消息也传到了太后耳里。不过她倒不曾问什么,似乎早料到会是这般结果,只道既然受了伤,就不必随她们一道进温泉了。
而另一边,谢倾三人总算把满满当当的将两时辰跪完了。
跪得严六双腿不能行,只能瘫在地上呜呜哎哎着要回家。可眼下天色已经暗了,这边又没宫人来,他哭也没用。
谢倾和林二宝就还好,林二宝还皱着眉,谢倾却甩甩胳膊,依旧是精神焕发,真看不出是方才在大理石砖上跪了两个时辰的人。
“如今天都暗了,咱们要踩点也得明儿天亮了再来。”林二宝道。
他和谢倾打算找个方便进出的围墙,拉严六当替死鬼,趁机出去把虎头山的匪窝给端了。
今儿好巧不巧却被苏二撞见,谢倾怕他起疑心告状,二话不说上去就一拳把他揍了个瞬间失忆,半身不遂。
可怜催的,旧伤没好,又添新伤。
严六还倒在地上哭得委屈极了,谢倾拿脚踹踹他,“赶紧起来,不是有热汤么,泡泡就好了。”
“我也想起来啊,呜呜呜可我起不来,我脚都麻了,腰也疼。”
谢倾心里暗骂了句废物不如,弯腰伸手:“来吧,小爷背你。”
这话一出,严六吓得眼泪狂飙。
“十三爷有话好好说,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放过我吧!”
“你错个屁啊错,小爷背你回去你还不乐意?不乐意就在这儿等死吧。”谢倾一扬眉梢,抬脚走人。
严六忙展臂抱住他的脚,哭得期期艾艾。
最终严六还是心惊胆战地爬上了谢倾的背,虽他脚步稳当,背个成年男人也轻轻松松,但严六就是怕他忽然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