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砖这种商品,在古中国真正是生不逢时,尬活几千年。
按道理红砖比青砖工艺简单,成本低,应该更加普及才对,然而历代帝王却在此处说出:no。
正黄(明黄)和正红(朱砂)这两种颜色,是皇宫大内,皇亲国戚专用色,就像女王的黑色劳斯莱斯一样,都是皇室专属。
明末由于朝廷的控制力下降,山高皇帝远的福建人民曾经玩出了一波民间修筑红砖建筑的风潮,这期间荷兰人还跑到漳州买过不少红砖去修热兰遮城。
除此以外,一直到清末王权崩塌,工业品涌入,整个中古社会才开始大批使用起红砖来。
穿越众在砖头方面也是一波三折。一开始运到杭州的红砖销路并不火爆:并不是所有人都敢用这玩意,墙壁房屋这些一砌就要用很多年,哪天应起景来这就是谋反的证据。
接下来大员方面很快根据塘庄发回去的电报,调整了一部分95红砖的配料比,使得产品变成了浅红,于是20版的红砖,销售情况便有所好转。
很快大员产的30版砖头就会上市:随着窑区基地实力的增强,专门用来烧制外销青砖的砖窑就要上马,到时候无论从几何形状,还是强度都完爆传统青砖的工业版青砖,肯定会成为外埠市场上的俏货。要知道,古代有个词叫“磨砖对缝”,这已经很清楚的反映出原始手工艺产品的质量。
随着大批采购商人的到来,原本就已经不算冷清的塘庄附近,一夜间变得混乱嘈杂。
大批水手和苦力来往于仓库河湾之间,鲜衣怒马的豪奴陪着管家模样的人在货堆里转悠,泥瓦匠,木匠,石匠们扎堆蹲在一起,面前放着吃饭的家伙标明职业,眼巴巴等着客户过来领人。
沿着门前的小河湾一路往北,塘河里停泊着一溜出租小船,塘庄门前现在时刻都聚集着一些大小商人们在吵吵嚷嚷,每当船队入港,各种倒买倒卖坐地起价的短期生意就开始在人群中泛滥,大概原始的交易所就是这么来的?
没过多久,附近划着小划子的乡民也跑来了——卖荷叶糯米糍的。人堆里钻来钻去的货色也多了起来——贼。穿着官袍的税吏也跑来了——抽分竹木局的。
熊道最近一段时间,就是因为这种突然爆发的火爆局面,从而被捆住了手脚。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塘庄不需要把门口搞成建材家装市场,这个货运站最重要的任务,是在晚上运输某种特殊的“货物”,其他生意都是附带的,再这样下去,过不多久就会有人在附近搭棚子摆摊,就地过夜这不能忍,主次要分明。
于是熊道开始整顿。
卖糍粑的货物被收购,然后淳朴的汉子被塘庄的恶霸一脚踹进河里:“滚!再来烧船!”
偷东西的小贼被大汉左右挟起走向远方:“二里外有片野荷塘,哥带你去看荷花。”
至于抽分竹木局的,熊道这边则放出了刁行首这帮人是工部下辖,一帮关司长,大使,内革每天都在盯着世面上的竹木雁过拔毛,和老刁都是老朋友,大家一起吃顿饭,商量个定数出来后,这帮瘟神也就摆平了。
这还算是给面子的,明后期的商人势力其实已经十分强大,尤其是背后有缙绅,或者皇亲国戚撑腰的那种。
此处有一个万历《东官记事》的小故事可供参考:有徽州木商王天俊等人广挟金钱,买木十六万根逃税三万两千余银亏国课五六万两,公(工部侍郎)乃呼徽州数十人跪于庭各商知公不可夺,向东厂倒赃矣。
是的,你没看错,几十个红顶商人大肆逃税,被抓后无法抵赖,竟然一起栽赃东厂
是不是三观崩塌?历来都是和军统克格勃fbi并列,在电视小说里属于残暴机关总代表的东厂,就这样被商人在工部大堂上栽赃了。
不相干的人消失后,熊道接下来开始整顿关系户:今后每一伙匠人,只允许留一个拿着证书的客服在搭好的竹棚下整齐接客,就像后世广场上做活动的联通妹子们一样,其余大小工匠统统赶回杭州城。
至于商人们,塘庄只好专门划分出一间红砖仓库供此辈折腾,里面准备了椅子和茶水,褚茂盛出任沙龙经理。
所有饭菜食水,现在都由塘庄统一提供,外来小贩货郎统统赶走。
最重要的一点是:每天下午四点,塘庄这边就开始闭馆,所有生意停做,外来人口必须搭小船回城,这边留下的,只有穿着号褂的自己人。
“终于像那么回事了”熊道此刻站在塘庄门口的石台上,看着陆续坐船收工回家的外来户们,满意地点点头。最近一段时间,他几乎什么都没干,每天就泡在这里维持秩序,焦头烂额的规范了十来天,才把场面整理清静。
“还好没耽误事。”熊道继续观察周边,看到值班的人手陆陆续续开始在空荡的市场里巡逻,他转身回了塘庄。
塘庄还是以前那副模样,不同的是后园。当初被穿越者改造过的后园,后来随着穿越众主力和大部分设备的撤走,这里已经对明人属下开放了。
现如今熊道和他的两个小妾兼秘书兼发报员独占一栋小楼,楼顶是几块光伏板和天线,其余几栋普通小楼已经拨给了“护院”们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