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毛贼仗着年纪小, 发觉倒霉蛋找了两个不好惹的帮手,就专往附近狭小的巷子里钻,试图把人甩开。
谢澜与萧明之对视一眼, 默契绕路,一前一后包了过去。
半大少年匆匆朝后扭头,见四下无人, 猛地拐进右手边的坊巷, 不待松口气, 就见方才穷追不舍的黛衣男子揣着两只面具, 似笑非笑盯着他瞧。
小毛贼嘀嘀咕咕骂了声倒霉, 转身欲跑,又被那名玄衣公子挡住了去路, 不远处还缀着灰头土脸的倒霉蛋。
前有狼后有虎, 他背靠砖墙, 将抢来的荷包藏在身后,瞪视着几人, “你、你们想干什么, 再过来我就报官了!”
倒霉蛋气喘吁吁跑到跟前, 听他贼喊捉贼, 顿时气笑了, “小小年纪学人家偷鸡摸狗, 快把荷包还我, 否则闹到衙门里,没你好果子吃。”
谢澜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分神打量了他一眼,只见倒霉蛋一身天青色棉袍,看着朴素, 面料却是上乘,一圈毛领细腻柔软,不下千金,显然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小毛贼面黄肌瘦,一看便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因此三人态度还算温和,以规劝为主。
然而他并不领情,眼珠一转,低着头嚎啕大哭,“这是我母亲的救命钱,不能给你们……”
萧明之一怔,似是没料到这样的展开方式,柔声问,“你母亲生了什么病?”
以越霜的视角,清晰看到这孩子光打雷不下雨,嚎了半天,一滴眼泪也未流出来。
它偷偷给宿主打小报告,谢澜没有戳破,不动声色道,“偷窃是罪,有难处我们可以帮你,但要把东西还回去。”
小毛贼见他遮着眼睛,料想此处应是弱点,趁其不备一拳打了过去。
萧明之反应不及,紧张道,“谢澜!”
谢澜早有预料,单手攥住他挥来的拳头,格挡时系在眼前的白纱不慎滑落,露出一双碧眸。
小毛贼眼神骤变,挣扎的愈发激烈,对着他破口大骂,“放开我,你这个蛮人,混球!”
“你们这些替他卖命的人,统统不得好死!”
面对听不进道理的熊孩子,唯有表现的比他还熊,才能震慑。谢澜眉梢一挑,故意用阴恻恻的语气吓唬他,“既然身份暴露,你这小贼的命便留不得了……最近我又想出不少折磨人的新点子,正好实验一下,看看你的骨头是不是和嘴一样硬。”
他像一只咬住猎物命脉的头狼,獠牙锋利危险,萧明之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谢澜,不由多看了两眼。
小毛贼仿佛被扼住后颈、不停蹬腿的兔子,眼眶含着泪,硬是忍着没落下来,“呸!听说萧将军来了天阙城,你们的好日子马上就到头了……”
“爷爷我就在下面等着,你们这群蛮人来陪葬!”
他连荷包也不要了,丢在地上,被倒霉蛋拾了起来。
眼见误会越闹越大,萧明之轻轻咳了一声,神色微妙,“你对萧……将军就这么有信心?”
接下来,小毛贼用所知道的语言来来回回将萧明之夸了一通,听得正主脸颊一热,“西戎人也有善恶之分,不能以偏概全……谢澜,你就别吓唬他了。”
他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小毛贼暂时放下戒备。
半大少年将信将疑的看着面前自称萧明之的男人,“萧将军第一次披甲上阵是在何处?”
萧明之诧异接话,“漠吉坡。”
少年:“几次击退右贤王阿奇正?”
萧明之:“四次。”
少年最后问:“最后一战打了多久?”
萧明之微叹:“三月。”
他每问一句,谢澜瞳孔便深一分,到最后似燃起了两簇幽幽鬼火,抱臂倚在墙上,沉默不语。
正因他注意力不在小毛贼身上,抬眼时反倒发现了点别的东西。
谢澜耳尖微动,顺着风,听到四周有十数名高手围了过来,碍于什么不敢现身。
这招算不得聪明,好在足够幸运。少年终于放下心来,噗通一声跪地,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头,“求将军救救我娘!”
萧明之扶起他,蹙眉道,“有话慢慢说。”
原来小毛贼家在城西头第三条矮巷深处,父亲给酒楼送菜、做粗活为生,母亲做些缝缝补补的手工活,日子还算过得去。
上个月前,小毛贼的父亲照常起了个大早,逆着寒风,前往一家名为三竹里的酒楼送菜,不成想得罪了那里的官老爷,被狠揍一顿丢了出来,当夜便离世了。
丈夫死后,生活的重担一下子落到唯一的大人身上,那日她险些哭瞎眼,针线活也受到了影响,如今卧病在床,再得不到救治,恐怕又是一条人命。
三人跟在少年身后,倒霉蛋问,“小子,你也喜欢萧将军?”
小毛贼脸色涨红,不知是寒风吹的,还是太过激动,“萧将军的事迹,整个西北都记着呢。”
穷人孩子早当家,小毛贼给酒楼当过跑腿,耳濡目染,就把说书先生的话记在了心里。
越往前,路面越坑坑洼洼,谢澜靴底硌到了一颗石子,听了这番话,他脚下一顿,石子在少年看向萧明之炙热的、满是崇拜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