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眨了眨眼睛,道,“这只是一支舞而已。”
……这确实只是一支舞。话说回来,原来这也可以是一支舞啊!
“……这不是群魔乱舞吧?”
美人诚实的想了想,似乎并不很确定,“我想不是,你觉着呢?”
舞霓的感觉很微妙——这舞太放纵了,怎么都和清圣二字沾不上边。可它似乎又确实是率真而赤诚的,仿佛诞生自清浊未分,圣魔未别时。
她想,舞蹈难道不是本该如此吗?
“……”她于是不再挣扎,只道,“我觉着也不是——我就在这里跳吗?”
巨鲸沉于深海,它遍体鳞伤,血染黑水。
它同不可见之敌厮杀着。那敌人凶残狡诈的潜伏在黑水之中,獠牙如匕,每一次袭击都在它身上留下刻骨伤痕。
它嘶吼、挣扎着。它本是四海之主。可海已被魔毒侵染了,黑水无处不在,已然成为敌人的领域。
它每一次呼吸都令魔毒侵入得更深,每一次挣扎都更陷入敌人的陷阱。
它困顿,却无措。它已被逼入绝境,不屈服,却已无力突破。
忽然,它听到鼓声自海水中传来。
那鼓声虽远,几不可闻,却穿透了奔涌震荡的海水直达它的脑海。激荡而雄壮。
似战鼓……不,并非战鼓。那是,那是舞修的踏足之声!那舞蹈是愤怒的,她激烈的踩踏着大地,震荡起灵气。于是大地呼应了,宛若战鼓轰鸣。
是舞霓吗?还真是野蛮啊,听这踏足声它甚至可以想象她披发跣足、目眦尽裂的怒相了。还真……不适合她啊!
她为何要来到此处?!
那巨鲸本已力竭,闻声却再度奋起了。
——它是天与海与大地的主人,是过去与现在与未来的见证者,是此境的创造者,也将是唯一的毁灭者。
在此境,无人可击败它,更无人可主宰它。
魔毒侵入又如何,海水尽染又如何——此地之魔只能是臣服于它的魔,此地之海纵污浊依旧是它主宰的海。
它喉间蓄灵,魔瘴与黑水争先恐后的灌入了它的体内。它赤血变得污秽,清目亦浑浊暴虐起来。
可它不惧亦不停。
待蓄灵已足,它喉间玉震,一声不屈鲸歌穿透血污与毒瘴,掀波推浪瞬间响彻了四海。
那鲸歌中杂圣与魔,悲悯而又暴虐,宛若混沌未分时最纯粹的歌。
潜藏于黑水中的敌人抵挡不住声浪,一瞬间显现了形体——是一只血目黑舌,独角乌鳞,吐气成毒的巨蟒。
那蟒蛇吮足了鲸血,盘踞如山。
巨鲸击水猛扑而上,搅山动海。巨蟒弹身躲避,却被鲸尾扫中,拍翻在海底岩石上。倒如山崩。
巨鲸张开大口,俯冲而下,咬碎半盘岩石,将那巨蟒当腰咬住。
巨蟒翻身挣扎,头尾搅动海水,在海面上形成巨大漩涡。
那巨鲸于是再度仰首击水,向着海面急冲而出,化作一只巨鹏出水。
巨鹏振翅,叼着千尺巨蟒冲天而起,宛若叼着一只蚯蚓。
它将那蛇自高空摔下,而后尖利的啸叫着俯冲下来。
巨蛇摔落在岩石上,脊骨寸裂,凄厉的翻腾着。巨鹏落地,钢铁般的利爪碾上蛇身,坚喙将蛇头生生扯断。。
那蟒蛇终于没了声息,颓靡扑倒在地。
一寸寸化作黑灰,散在了风里。
鹏鸟也化回了人形。
衣衫褴褛,遍体鳞伤。血色双目里却透着傲慢嘲讽,回眸看向花下舞修,目光邪狞狂妄。
意识侵入乐韶歌的识海中之前,舞霓已被告知可能会有此类结果。
可真被她师姐这么一瞪,她脚下还是不由有些发软。
但是,这次她是前来救美的英雄,是来把入魔的师姐导回正途的圣女。而不是那个每天都要被驯服一遍的小师妹。
她得站稳了自己的人设。
——她才是领舞者,她才是掌控对方身体的那一个。
她于是再次踏足,震响了踝间铃。
此为上古颂神之舞。
古之神与今之神不同,他是率真之主,而非道德之圣。他喜悦便赐福,他暴怒便降灾,他无欲便童贞,他爱慕……便战至情人力竭哀告也不停止。他可真是个禽兽啊,舞霓心想,但居然很带感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只是一支舞——就和她看过的每一篇小说没什么不同,只是言语的描摹,故事的讲述。它歌颂的是率真任性,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如饮食一般自然而然的欲求。它不造成任何实际的伤害,也不做扭曲的引导……虽然它稍稍夸大了局部的能力。
它不神圣也不邪恶,它只是自然而已。
它在本质上,是纯洁无罪的。
当然说是这么说啦!
反正她读懂了这支舞,并且她不想当被禽兽的那一个。
所以……舞霓愧疚又跃跃欲试的想,对不住了,师姐。
……
宛若暴雨之后云霁天晴,乐韶歌疲惫却又久违了宛若卸下重负般松懈下来。
她沉沉的,安稳的陷入了沉睡。
第2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