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也不赖,女英雄。”潘芸熹笑道。
陆晚晚眼眸忽然一亮,看向潘芸熹,问她:“是你!是你把我的事情宣扬出去的,才会这么快广为人知。”
潘芸熹没有否认:“我从苏州入京,途中听说你为北地使臣团所辱,使臣为了表达歉意特意奉上治疗时疫的药方赔罪。我听说后气得不行,凭他区区蛮夷之人,竟敢在大成造次。还有他们那劳什子大相夫人,怎的就成了救苦救难的九天玄女?我想与其让不知事实的百姓赞颂一异族夫人为英雄,倒不如为你造势。故而将你的事迹告知盐帮,让他们四处运盐的时候将你的事迹广而告之。盐帮的势力四通八达,很快就将你的名声宣扬出去。”
北方很多乡下地方,为了感激陆晚晚,甚至为她立了不少生祠。
他们认为陆晚晚的生祠可以保佑百毒不侵,保佑风调雨顺。
陆晚晚很感激潘芸熹,倒不是为自己,这么一来,陆锦云辛苦为自己造的势就功亏一篑了。
“多谢你。”陆晚晚眼内眸光流转,看着她盈盈说道。
潘芸熹笑了笑:“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我做的这些又算什么?”
陆晚晚微垂着头,没有再说话。她感觉得到,这次潘芸熹来有心事,不仅仅只是来看她的。
“你暂且住下,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告诉我。”陆晚晚道。
潘芸熹顿了下,默了一瞬才说道:“其实,这次我带修儿来找京城,是有事情想拜托你。”
陆晚晚眸子一笑:“我还以为你至少能忍两天才告诉我,说罢,什么事情?”
京城之内她能做的事情还是不少,只要不是违背律法,她大部分都能半道。
潘芸熹思虑了片刻,这才继续将事情告诉她。
原来裴恒已经入狱了。
裴恒在靖州,一直贪墨,克扣军粮,这些事情他做得很隐蔽。但潘芸熹从小生于盐帮之家,对账目之事很是敏感,她看出刺史府的账本有问题,派人追查后,掌握了裴恒贪墨的证据。
潘芸熹上次回靖州,就是为了取回那些证据。
裴恒在靖州多年,根基很深,潘芸熹将那些证据“不小心”暴露给裴恒的政敌。
没多久,裴恒就落了马。
他被捕回京之时,潘芸熹已带着裴翊修回到苏州。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和裴家一刀两断,再不往来。
但一个月之前,裴恒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潘芸熹母女的下落,给她去了封信。他已被判了刑,秋后就要处斩。自他入狱之后,宓兰将裴家财产卷走,裴家自此家破人亡。至此裴恒方知悔恨,去了封血书,哭诉自己的罪过。
潘芸熹叹道:“我此生不再愿意见他,但他好歹是修儿的父亲。我不想多年之后修儿回忆起他的父亲,只记得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父母之间的恨,不该牵扯到孩子。修儿有权得到他父亲的爱,哪怕我恨透了他,他不是个好人。”
陆晚晚听后感慨万千,潘芸熹比她想象中的要豁达和坚强。
她思虑了瞬,点头答应了。
当日下午她便去打点裴恒的事情,他如今被关在大理寺,已经关了近两个月,瘦得不成样子。
他已经在数着日子等死,眼眸里没有任何光泽,满眼的生无可恋。
地牢的光阴暗灰色,只有墙壁上有一豆灯火,映在潘芸熹的脸上,使她的面容看上去不怎么真切。
潘芸熹站在栅栏后,垂眸看向裴恒,没有说话。裴翊修站在他母亲身侧,望着牢狱中的人,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裴恒看着妻儿,早已潸然泪下。
他的腿因为大刑而被打断,他拖着病腿爬到他们面前,还没说话,眼泪就流了满脸:“修儿,芸熹……你们终于来了……”
狱卒见状,掏出钥匙想为裴恒打开狱门。
“不要。”裴翊修突然喊道,他阻止狱卒:“不要开门。”
陆晚晚微微怔忡:“修儿,你不想见父亲吗?”
裴翊修道:“他会打我母亲。”
裴恒眸子一黯,泣泪如雨下。
潘芸熹冷眼看着狱中失意的男人,往日的爱意不复,也没有任何怜悯之心,她只觉得他可恨又可怜。
“落到今日这个下场,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潘芸熹道:“我带修儿来找你,是因为你是他父亲。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
他们一家人说话,陆晚晚不便在场,便走了出去。
裴恒抬起肮脏的袖子,抹干脸上的泪,朝裴翊修招了招手:“修儿,在靖州三和当铺,爹爹给你留了些东西,虽然不多,但也够你往后生存所用。有了那笔钱,日后你不必为金钱所迫而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爹爹出生于贫寒之家,小的时候连喝碗粥都是件奢侈的事情,爹怕啊,怕再过回那种日子,这才铤而走险,做了错事。往后你不可学我,做违背自己良心的事情。”
裴翊修摇了摇头:“先生教过我,不做亏心事,哪怕清茶淡饭都是舒坦日子。”
裴恒笑笑:“那是因为你生下来就是刺史之子,你没过过那种过了今天不知明天在哪里的日子。你从生下来就有吃有穿,不知穷人的生活有多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