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拗着,就是不肯回去。
他们都不懂,她没有家。
愈烦躁,手边的焰火烧得越快,等它肉眼可见地少了一大捆,烦躁更甚。闻人椿晃动的双手彻底失了章法,如一个顽劣的小孩,抓着焰火胡乱图画。
“世上就不能有不会燃尽的焰火吗!”她拼命去踩地上灰烬,从未这样无理取闹过。
候着有一会儿的霍钰终于忍不住上前,顺着她的背安抚:“小椿,怎么了?”
呵,是他?他竟然会来。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爱她吗,为什么关键时刻总是不知所云,相爱之人难道不该心有灵犀吗?
闻人椿不愿与他口舌纠缠,收起打量的目光,淡淡地说了句“没什么”,便乖乖转回身。
长夜漫漫,马蹄声急,她想到了日出之约,但下一瞬又觉得无所谓了。
至于霍钰,他默不作声,沉溺在闻人椿方才那一脸的嘲讽与不自在中。那副模样就像在说——他才是她的枷锁。他该滚!
不,只要她不抗拒,他们还是可以走下去。
日子仓促地往下跑。
霍钰既要应付闻人椿时不时冒出的回忆,还要交接手上各色生意、摆平四方情绪,上至朝中贵人,下至掌柜伙计,中间还夹着霍家宗亲、许家众人,一个环节都怠慢不得。哦对,他还得抽空做个慈父,瞧瞧大儿子的病症,再去抱抱满月的小儿子。
每每见他揉着太阳穴、愁眉深锁的憔悴模样,闻人椿都觉得何必呢,他的人生本不该过成这样。
许大人的故意发难,恰好给了他和她一个喘息的机会。
重返系岛成了最好的选择。
那还是闻人椿主动开的口,她说系岛既然是他们定情的地方,她应该去看看,或许还能想起一些开心事。霍钰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何况为了她的安全,他也应该同意。于是很快,他便将她送上了系岛的商船。
那日出发时,天光还未开,霍钰对着她身后的深邃天色,忽地忏悔不停,他可怜巴巴地对她眨眼:“小椿,日出之约似乎还没能兑现呢,你——又要怪我了。”他甚至已经想得很远,既然上辈子辜负了闻人椿那么多,等闻人椿捡回记忆,日后十数年乃至数十年势必要被她数落、被她嫌弃。
“不会的。”闻人椿想了想,一双手张开、收紧、又张开,最后还是替他理了理发际的乱发,此刻风好大,竟将他吹得像是无所谓世面的少年。
“来日方长。”她又说道。毕竟他还有大把岁月,足以找到一个共赏日出的女子。或许他都不用找,许还琼就是与他最般配的。
霍钰却以为她是将他的话都听了进去,愿意等他几日,只消几日,他们便有一生的细水长流、数不尽的日出日落。
“小椿,你一定要等我。”他站在岸边,挥着手,重复了不知多少遍。
闻人椿只是笑,笑得愈发放松、自在。
她真的很久没有对他笑得这么开怀畅意了。
所以他信以为真。
然几日后,当他卸下一身包袱,甚至要拿结党营私的证据去要挟许大人时,许还琼愤而起身,将真相血淋淋地在他面前撕开。
“钰哥哥,你好天真!闻人椿此刻怕是快要死了!”
“舅舅竟敢?不可能,桑武士他们一定会保护她的。”
“根本没有旁的人。是她自己,是她想起一切活不下去了!呵,本就时日无多,还要逞能做菩萨。不相干的人被拐了、被卖了,与她到底有何干系……她为何要这么善良,她凭什么可以这么善良!……”
“许还琼,你到底在说什么!?”霍钰近乎疯狂地抓着她!
不可能的。小椿明明去的系岛,明明点过头,说好会等他的。
她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她怎么可以——将他丢弃。
霍钰终于明白,爱人的许诺成了空,有多绝望。
心中孤寂,好比高山坠深海。
世上却无人知。
第99章 出嫁
那一个时辰, 霍钰不知是怎么过的,看什么都像是虚幻的景致,他只知道逼问见到的每个人, 许还琼、小梨还有衙门里的大人小役。他拄着拐杖,在还未醒透的城中费力地飞奔, 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的腿脚好了。
他仍旧是那个少年。
可是少年无法阻止亲爱之人去死, 从前是这样, 现在还是这样。
不!
他不能再与小椿错过, 不可以教她再失望、不可以让她重回孤身一人。
思绪颠倒错乱间, 他甚至想到了闻人椿孤零零走过奈何桥上的模样。
孟婆给她一碗忘情水。
她含着眼泪,头也不回, 一口饮尽。
霍钰的步子于是更快了,像在追什么飞去的箭矢,拼命至极, 怕是要在今日彻底废了一双腿。
雨丝不知人间悲欢, 洋洋洒洒地往下蹦, 有几颗凝在门上雕花处, 在阳光下发出八面晶莹的光。
晴时雨, 是开春的好兆头, 人人见了喜上眉梢。霍钰却停在那扇门前,屏气凝神, 扯了好久才扯出一个不像哭的表情。
有扮作小厮的衙役好心问他可要擦一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