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订过亲的,霍钰将手腕向上提了提,露出半朵椿花特意提醒她。起初的红肿褪去了,椿花有了青光石一般的颜色。
闻人椿才想到——他是觉得丢脸了吧,因为她和他的夫妇戏码演得如此蹩脚。
于是她手指动了动,像那妇人一般亲昵地替他理了理衣领。
“早去早回,一帆风顺。”她嘴上仍是客套的,就差没有扯出敷衍的笑,而后作揖补上一句,“愿二少爷财运亨通,重耀门楣。”
明明她这样识大体,霍钰就是不满意。他不知哪来的固执,没有拿拐杖的一只手直接将闻人椿的手抓在了手心里。他手心发着烫,火烧一般,闻人椿没法继续冷静。
死鸭子嘴再硬,还是会怕霍钰真的不回来。
他抓得越紧,她就越害怕。
“是不是挺希望我一去不回的?”他捉着她,逼得她贴至胸前。
闻人椿咽了咽口水,望着他衣服上的纹路低声道:“不要冤枉人。”她声音跟蚊子叫一般,嗡嗡嗡,打又打不死,闹得人心烦意乱。
要不是顾着人群熙熙攘攘,霍钰真想将她这张脸好好揉一揉,让她再也不敢对自己藏起任何想法。
“骗子,那日你同小苏怎么说的?”他两只耳朵听得清楚清楚。
一个说“你不怕你男人不回来了吗?”,一个说“他自有主张,我管不着”,于是前头一个又说“不回来便不回来吧。我们系岛好着呢!”然后两人嘻嘻哈哈,把岛上没主的男儿都盘了一遍。
枉他日夜思量那么多。
闻人椿蓦地抬头:“你偷听!”
“你们声音这么大,还怪我偷听?”
“……”
“平日在我面前闷声不响都是装的?”
“我……我……”她若是在他面前什么都交待,他怕是要气死了吧。闻人椿索性不说了,磨了磨牙齿,乖乖闭嘴。
“我最晚月底便能回来。若到时被我瞧见你与旁的男人拉拉扯扯,别怪我拿出那纸奴契!”
又提奴契!
闻人椿哼唧了两声,憋不住,反问道:“那要怎么样你才能把奴契还我。”
“唔——”霍钰一定是故意的,拖了一个磨人的长音。
闻人椿盯得累了,眼睛像兔子一样泛着红,却还是紧盯不放。
霍钰却松了手,拍拍她的脑袋,笑着说:“要乖!”
“我何时不乖!”
“此刻你觉得自己很乖吗?”
两人忽地拌起嘴。
远处的船已经起锚,临安商队的头头在船头不耐烦地高喊起来。他两撇胡子被风吹得变了样,噢,也可能是气的。毕竟这系岛也太小家子气,出海航行而已,个个像是生离死别分不了手。
“霍钰。”真的要离别,闻人椿的话倒是变多了,“你要小心。到了临安,记得去找文大夫,他是个好人,一定会帮你的。还有你的腿,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治愈的法子。”
“若是不小心遇到大少爷,你千万不要与他纠缠争斗。眼下霍府估计都捏在他手里,还是不能硬碰硬。不不不,你还是躲着吧,忍一时风平浪静。”
“闻人椿。”霍钰忍不住打断她,“怎么听你讲话,我觉得自己蠢钝又无能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真是经不得逗,霍钰无奈地笑笑,原本向前走的身体又转了回来,冲她张开了手。
闻人椿一脸惊愕。
霍钰不罢休。用眼神点了点身旁的那对夫妇。人家深情相拥好不甜蜜。
闻人椿立马红了脸,她觉着霍钰这回一定是故意的,他真是清楚如何一招之内使她落败,而后乖乖送上门。
尽管如此,她仍是围上了他的身体,两手在他背后虚虚地搭着。两人的胸口留着一段空隙,抱得好似李白赠别汪伦,实在闻人椿早已满心火烧,甚至不禁去妄想——或许他的戏也有几分是情不自禁。
“你自己在系岛要小心。”抱到了想要抱的人,霍钰心满意足,闻着她的发香继续交代,“不要别人吩咐什么便都拼命去做,要顾着身体,保证休息。”说起来,他将闻人椿的秉性摸得十分清楚。
“知道的。”闻人椿埋着头小声应下。
相较之下,旁的妇人声音清脆,正恋恋不舍地说道:“我会在家等你的!”
那话对于男人而言大抵十分受用,霍钰于是冲闻人椿扬了扬眉毛:“你要不要也说点好听的?”
可闻人椿很不给面子,摇了摇头,松了手试图退到原来位置。霍钰大为不满,将她直接箍到了胸口:“不说我就不放。”他压着声音,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就不信逼不出一句好话。
“方才不是说过了嘛?”
“哪一句?”
“早去早回,一帆风顺。”
“不够好听。”
闻人椿“咦”了一声,斜着睨了他一眼。作为女使,她是顶乖巧顶能干的,可作为女人,她似乎偏爱唱反调。
时间不够僵持,船要离岸,商队头子快要把嗓子喊出来,霍钰只得松手转身。就是在他背过身的那一刻,身后忽然传来一句声音:“我会等你的。”
轻轻柔柔,一个字又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