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前晌,心藻来到前厅,丫鬟特地给她准备了椅子,坐在老爷主座旁边。
过了一会江老爷便到了,身后跟着江尽忠,心藻向老爷请安,她来之前得过夏夫人□□,仪态落落大方,看起来很有良妾的样子,老爷点点头,让她坐下。
人市的牙婆笑盈盈地领着十几个待选的丫头走进来,一群女子集体向江老爷跪拜,连着向心藻一起拜了,心藻从未坐过这个位子,看着这些拜得很低的黑压压的脑袋顶,她心里局促不安,手心都冒汗。
随后牙婆起身,叫身后的这些女孩们都抬起头,给老爷太太看看长相。心藻挨个仔细看过,这些女孩大多跟她年纪相仿,甚至还有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心藻也不知道该选什么样的,只觉得她们都挺好。
江老爷用手支着头有些疲倦的样子,随手指了指,一群丫头里就留下了六个人。
“哎呀,老爷真是好眼光……”牙婆连声恭维,江老爷厌烦地摆摆手,江尽忠明白老爷的意思,让牙婆不要聒噪。
“女人说话尖利,吵得人耳根子不清净。”江老爷说。
江尽忠上前跟牙婆说:“老爷最烦女子说话吵闹,你让这几个人说些话来听听。”
牙婆连忙点头:“好好好,那就让她们挨个祝老爷大吉大利。”
六个女孩挨个祝过了,江尽忠剔除两个声调较高的,最后留下了四个人。
这四人签了卖身契之后,牙婆乐呵呵地领了赏钱,带着没选上的女孩们离开。
“进了江府做丫鬟,就得守江府的规矩,不得偷鸡摸狗,不得闲话主人……”江尽忠对这几个女孩说一大串规矩,心藻这才知道原来江府的规矩有这么多。
随后四个女孩被带到院子里去,院里摆了一个长凳,两个小厮拿着长板子站在旁边。
“江管家,这是要做什么?”心藻看不明白,小声问江尽忠。
江尽忠没理她,第一个女孩已经照吩咐趴在长凳上。
两个小厮站到女孩旁边,抡起板子重重打在女孩身上,那女孩疼得眼含泪水,手指死死抠着长凳,似乎被人吩咐过,再疼也忍着不敢发出一声。
打完二十板子,女孩自己从长凳上跌下来,颤抖着爬起身,也没人去扶她,只有一个小厮上去给了她一小瓶跌打药,她默默攥在手里,勉强站起身走到一边去。
“这是试刑,即是警醒你们,日后不可犯错,不可以下犯上,下去吧,会有人带你们换身衣服,熟悉熟悉在江府要做什么。”江尽忠对那女孩说。
这时江老爷打了个哈欠叫道:“心藻。”
陈心藻毫无反应。
“心藻!”老爷又叫了一声,心藻这才惊觉。
“老、老爷。”陈心藻快速伸手擦掉自己脸上的泪。
“我还有事,你在这看着便好,喜欢哪个便选哪个。”老爷说完便起身,叫上江尽忠一起离开。
老爷和管家都不在,现在厅堂院里的小厮婢女都大眼瞪小眼看着陈心藻。
陈心藻也看着他们不知所措。她觉得自己在这里快窒息了,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缩起来。
小厮们等了一会看陈姑娘没下命令,于是自作主张拉过站在一旁的第二个女孩,那女孩已经被板子吓得满脸泪水,但还是乖顺的趴在长凳上,紧紧闭着眼睛等板子落下。
小厮高高举起板子……
“停下!”陈心藻喊了一声。
小厮差点闪了腰,所有人都停下来面面相觑,不知这个新来的姑娘是什么意思。
“别打了,她们规矩都记住就好了,不用打。”陈心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她根本不敢违背老爷的。
“姑娘,这不合规矩吧,新来的都要过这一遭。”拿着药的小厮说。
刚刚挨打的那个女孩也在一旁用质疑的眼神盯着陈心藻,仿佛在怪她不早说似的。
“刚才管家说的规矩你们都记住了?”心藻问那四个女孩,剩下的女孩不想挨打,急忙点头如捣蒜说记住了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如此便不用打了。”心藻说,“天气也冷,赶紧都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吧……”心藻越说越小声,她窘迫地站起来,匆匆逃离了这里。
老爷知道我这么干一定会生气,心藻一边往回走一边想。不知道为什么,心藻这个时候很想念楚伋,每次她内心忐忑地做出什么决定的时候,她总是会想到那个胆大包天的楚伋,眼里没有规矩,想做什么便做了,心藻自己虽然也是个头脑冲动总做傻事的人,可她下完决定总是犯嘀咕,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十分煎熬。
她就没见楚伋像她这样害怕过。越这样想,她越觉得自己跟楚伋遥不可及。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转东……哎?陈姑娘?”雪中亭里独自吊嗓子的洛小铨忽然看见陈心藻发着呆从旁经过,笑嘻嘻地叫住她。
“天寒地冻的,您怎么舍得出窝了。”洛小铨踩着台步走过来,水袖甩到心藻眼前,这才让她回过神来。
“天寒地冻的,你在这干什么呢?”心藻问。
“练功啊,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
“那我不打扰你了。”心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