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自弃间,听得男子悠然发问:“本侯救过你?何时?不大记得了。”
听到这话,荣施唇间都泛了些白,她将怀间的琵琶抱得越发紧了:“侯爷、侯爷忘了么?是惊蛰那日,您救的奴。”
半年多了,那日仍然总是会闪现在她的梦中。
差点被醉蛮之客玷污的灰暗与绝望,以及被人救下的庆幸与颤栗,还有初见这人时,满心的悸动。
他如俊美的神祇从天而降,皱着眉吩咐人将那蛮客给拖走,又目不斜视地将门给带上,给衣不庇体的她留了最后一点尊严。
她心心念念这么久,记忆未曾模糊过,可他、他竟然说,不记得了…
荣施眼中哀哀欲绝之际,敲门声再次响起,粗犷的男声传来:“侯爷,属下来复命了。”
康子晋移开眼,唤了人进来。
待见了祝金,他眉间一挑,痞笑着望向荣施:“这者那日救你的人,你要谢,便谢他好了。本侯可没有那个能耐,这手做别的可以,救人,怕是此生无望。”
说着话,康子晋的手还带着扇柄滑上了槐娘的锁骨。
槐娘轻轻拍开了,嘴里还故作娇羞地嗔道:“要死了,荣施姑娘可是清倌,与我们这些红倌不同,侯爷可别说这些不正经的话,没得污了人家那双纯清的耳朵。”
这话就是十足的讽刺了,再是清倌,也是住在这入云阁里,且和红倌们的房间是混着住的。
别说这些个擦边的荤话了,就是正儿八经的亲热动静,她们也是日夜耳闻的。
至于入云阁为什么这样安排,则是因为清倌最长只有三年的时限。
毕竟都是欢场女子,再有才情,终归是踏实接客,才能给楼里赚更多银子。
说白了,这三年其实就是给有些才情,只是一时不愿接客伴宿的女子做个过渡罢了,实则少有能挨过三年的。
一旦入了欢场,被客人调戏几次、听姐妹劝解几回,便麻木了、认命了。
别说三年,多数不到一年,便会主动要求鸨母梳拢。
而早些接客,还能多储些体已,有才情傍身,再学些伺候人的本事,指不定,还能比一般的红倌要早攒够赎身的银钱。
□□施,偏生就在这入云阁中死熬了一年多。
且她刚来时,还是个颇有气性的。
那时,槐娘见她与鸨母闹得不好看,遭鸨母折磨过几回,便也曾劝过她一次,谁晓得她不领情不说,还反抓伤了槐娘的脖子,自此,这梁子就生生结下了。
槐娘是越看这荣施越不顺眼,尤其今日居然见她主动来找康子晋,心里更是憋着,想借机好好呲她一通,可她才刚张了嘴,右臂便被康子晋用用扇柄敲了敲。
这是让离开的意思。
槐娘会意,扯了扯衣襟,便往门口走去。
见荣施还杵在原地不动,她阴阳怪气地提醒了句:“怎么着,还等着侯爷抱你出去呢?不识数。”
荣施瞬间回神,脸上烧得绯红一片,仓促地对康子晋福了身,便随槐娘一道出去了。
到门口时,她偷偷看了上祝金。
见他长相虽算周正,可脸膛黑古溜秋,两条眉乱粗如杂草,周身还隐隐有股煞气盘旋,一看就是个只有蛮力的武夫,哪里及得上那风流蕴藉的金贵男子半分。
这样的人,不过是个替人卖命的罢了,怎会是她的救命恩人?
而被打量过的祝金则一脸蒙,记起方才进来时,主子曾提到自己,便问道:“主子,那是谁?”
康子晋淡淡瞥他一眼:“今年惊蜇时,你心软救过的清倌,怎么,自己救过的人,你也忘了?”
祝金搔头,听起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哪儿会放在心上?
康子晋站起身,又去撩了下帘,漫不经心地问道:“人不肯上来?”
祝金这才记起自己要复命的事。
他点点头,把栖桐的问话,和车厢中人的回答给完整禀了一遍,又主动请示道:“可需要属下去把人给哄撵走?”
不肯上来,也不肯走,这是要光明正大地蹲着他了。
康子晋眉间微扬:“撵什么?这是咱们的地界儿?随她罢,本侯倒想瞧瞧看,她能等多久。”
没得气出,祝金只得闷闷不乐地应了,待要退出去,又听自己主子大发慈悲道:“叫栖桐上来罢,不用在下头蹲着了。你们二人自去要间房耍乐,除了玩姑娘,其它的都行。”
祝金听了,喜得眉飞色舞:“属下叩谢主子。”
这入云阁的消费不低,他那二两银子连盅茶都买不起,今儿得了个大恩惠,可算没白赔了。
楼下的马车中,腿肚子都险些被吓软的凌姜忐忑地唤岳清嘉:“小姐…”
像犯人一样双手抱头垮背,还沉浸在颓丧中的岳清嘉有气无力地:“咩啊?”
凌姜问她:“咱们八成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出师不利,才想好的街角偶遇情节又飞了,岳清嘉也暗自懊恼了好一阵。
怎么就能给发现了呢?她觉得藏挺好的啊。
他那马车后头,装了雷达不成?
岳清嘉想了想,这绝壁是康宛妙的锅。
还以为她豪爽、仗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