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令人惊喜的进步!
孟阳赶紧翻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 用官话的音节标注了一组词, 后面郑重地打上标识:馄饨。
坐下之后才发现是真鲜虾馄饨。
馄饨摊子就摆在桥边,路边柳树上绑着的绳子下头吊着一个鱼篓在河里,里面几十尾活蹦乱跳的鲜河虾, 但凡有客人点了就取出来现场杀。
老头儿的动作极其麻利,用竹片往薄薄的馄饨皮里挑一点肉泥,飞快地按入一颗巨大的青白色虾肉,指尖翻转间几十只圆滚滚的元宝型馄饨便飞入开水锅。在热水里面打几个滚儿,薄纸一样的表皮里面渐渐透出粉色来,是虾肉熟了。
他熟练地捞出,浇一勺不断翻滚的底汤,撒一点翠绿的芫荽,香气扑鼻非常好看。
南方人的体格相较北方人略小一些,胃口也大不大哪里去,故而餐具也小巧,莹莹润润摆在那儿,倒像是一副充满了烟火气的画儿。
本就饥肠辘辘的三人见了,肚子里越发咕噜噜叫起来。
馄饨皮已经被煮成半透明,里面粉色虾仁的纹理清晰可见,白星略吹几口气,迫不及待倒入口中,一股汤汁瞬间迸发,又烫又鲜,虾仁弹牙,肉泥劲道,美极了!
河里远远摇过来一条乌蓬小船,船尾纤细袅娜的小船娘唱着小曲儿,语调软软的。见白星看过来,她面上露出一抹羞涩的浅笑,似露珠清新。
对岸有几个年轻媳妇弯腰洗菜,也不知谁说了句什么,一时都捂嘴大笑起来,那笑声惊起河边歇息的鸟儿。鸟儿一振翅膀,露出色彩斑斓的花肚皮,如一支利箭,掠过河面飞走了。
一条吃水线沉重的大货船慢吞吞自水门驶入,上面十多个水手一起摇橹划桨,口中喊着号子,引来许多人探头观看。他们已经走了很远,满身大汗,都将上身脱得赤/条条的,露出因常年劳作而形成的结实而流畅的肌肉。
上面布满珍珠般的汗水,随着他们的动作,都咕噜噜顺着黑黝黝的皮肤滑落下来。
货船最终停靠在一家粮店依水而建的后门处,一群精壮小伙子早就摩拳擦掌等着了,见船靠岸,便纷纷上来卸货。
做这样卖力气的活儿都是按件数算工钱的,因此无人偷懒,都把肌肉绷得紧紧的,头脸脖子上的青筋鼓得高高的,弯着腰背,驼起几乎赶上自己体重的沉重粮袋,一步,又一步,平稳地走入仓库。
若肯卖力气的,这样累一日,便能赚得供一家人一旬吃喝的费用……
白星看得入了迷,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真到南方了。
河岸边水汽充足,坚固的石砖垒砌而成的河两岸爬满浓绿的青苔,有无数粗壮的花枝缠绕,狂放而肆意地生长着。
那灰突突的花枝上已经萌发出嫩叶,不消几日,就会点缀上无数花骨朵,再然后,汇聚成一大片流淌的鲜花的海洋。
等到了那个时候,或许细小的花瓣便会乘风而起,飘飘荡荡落入波光潋滟的河水之中,随着零星的青苔一起,悠悠荡着流向未知的远方。
石砖缝隙里挨挨挤挤生了许多绿油油的杂草,中间钻出来一朵粉紫色的小花,正沐浴阳光,在熏风中摇晃大脑袋。
孟阳心生欢喜,默默念了句对不住,欠身拔起,微微红着脸蛋,递给白星。
白星眼前一亮,隐约觉得有股酸酸甜甜的花香味钻入鼻腔,叫她整颗心都跟着柔软起来。
“给我的?”她把手在身上擦了擦才接过小紫花,十分欣喜。
孟阳点了点头,嘿嘿笑了声,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很高兴。
“给我戴上。”白星把小花递过去,又把脑袋往那边歪了歪。
孟阳接了花,果然小心簪于她浓密的发辫之中。
乌黑的发间,一朵娇艳的小花随风摇曳,虽不是名种,却更显风姿。
旁边的廖雁板着一张死人脸,直勾勾盯着这俩人,嘎吱嘎吱嚼馄饨的声音……如同在啃木渣。
鲜虾馄饨清新不腻人,一碗也没几个,三人只觉三分饱,便又陆续叫了许多碗,这才摸着肚皮离开。
算账时那老头儿笑眯眯的,指了指白星,又指了指孟阳,末了竖起两根手指,意思是很登对。
孟阳既欢喜又羞赧,朝他做了个揖,这才与同伴离去。
微风中,翻卷的袍角像翻飞的蝴蝶,逍遥自在。
身后又传来叫卖鲜虾馄饨的声音,像一首水乡的老歌,幽幽飘出去老远。
三人回客栈找了个会说官话的小伙计,请他带着找到悬赏捉拿宋老大的那户人家门口。
果然是乡绅,听说这一溜儿的白墙黑瓦都是他家的,端的富贵。
来开门的小厮一听杀害自家侄少爷的凶手抓到了,也是喜不自胜,忙请他们进去,又连滚带爬跑去报信。
过了会儿,就听一阵脚步匆匆,抬头看时,一对四十来岁的中年夫妇都是眼角泛红,在两个年轻人的陪同下走来。
“那杀害我可怜侄儿的狂徒在哪里?”
中年人名叫庄文兴,与妻子阮氏本就是表兄妹,从小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也因着这层关系,两边亲家往来十分亲密,几家的孩子都是轮着住的,虽非亲生,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