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贝打磨的,很漂亮。
他未料这孩子竟挺知趣,遂揽了阿嫣肩膀,让她去瞧那双耳坠,见她眼底果然泛起欣喜笑意,便让店家包好。
楚宸首战告捷,进了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后,很快又来扯谢珽的衣襟,“那边有松花笺,是姐姐最喜欢的!”见谢珽颇赞许的挑了挑眉,又试探着补充,“东边窗户那儿还有毛笔,也有适合姐夫的。”
“我不用,给你姐姐挑。”
谢珽低声叮嘱。
楚宸领命,仗着年纪小精力旺盛,在店铺里跑来窜去,宛如探路小先锋,不时便能瞧见有趣之物,报到谢珽跟前。
且每一样皆合阿嫣的喜好。
谢珽无有不从,瞧着这位机灵懂事的小舅子,眼底渐添激赏,让徐曜单独挑些孩童可用之物,买了送去岳丈家。
待整日逛得尽兴了,将阿嫣送到随园,他亲自骑马送小舅子回府。
彼时夜色渐深,长街上行人稀少,太师府外明灯高照,石狮静立。马蹄在府门前停住,楚宸下马后不急着进府,反而回过身,轻扯了扯谢珽的衣袖,“姐夫,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谢珽饶有兴致。
“姐姐一个人在外面,肯定过得不容易。”楚宸整日跑腿探路,皆为讨好和观察谢珽,瞧他并不像祖母和伯父说得那样凶恶冷厉,便试着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其实她很笨的,以前不会说花言巧语哄人,经常被堂姐欺负。有时候受了委屈,还会偷偷的哭。”
“但她只是不会说好听的话,其实心里可好了,半点儿坏心眼都没有,只要谁对她好,她就会掏心掏肺的回报。”
“这一年她不在,我都可想她了,就怕她嘴笨脾气倔,在外面吃亏。”
“姐夫,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我今天也看出来了,姐夫是个好人,面冷心热!”他牵着谢珽的衣袖,笑眯眯的仰头,不见平素的顽劣不驯,唯有乖巧的讨好,“姐夫这样威风八面,又有本事,肯定会照顾好她的对不对?”
“将来我长大了,一定报答姐夫!”
灯笼夜色下,他说得极为认真。
谢珽先前探查楚家时,便知阿嫣虽出身高门,这些年过得却颇委屈。这回在楚家住了两日,也将情势瞧得分明。
老夫人偏心短见,长房也不是善茬,阿嫣的母亲吴氏虽也有几分慈和,却是个重男轻女的。唯有楚元恭还算公允,也肯为阿嫣打算,可惜失于刚骨,在老夫人淫威之下,并不能时时护着女儿。至于阿嫣的长兄,也是聊胜于无。
却未料,这小舅子年纪虽不大,却是个有良心的。
谢珽不自觉蹲身,握住他年弱的肩膀。
“为何跟我说这些?”
楚宸低头迟疑了下,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听人议论,说先前的信王妃是嫁进王府后过得不好,抑郁而死的。还有诚王妃,听说也过得不太好。姐夫也是王爷,又比他们都气派,我怕姐姐……”
他抿了抿唇,没敢说下去,只是眼巴巴望着谢珽,眼睛里藏了担忧。
这双眼生得跟阿嫣有几分像。
谢珽对这年纪的孩子其实甚少有耐心。
哪怕是亲弟弟,谢琤在他手里也是挨揍受训居多,没怎么享受兄友弟恭的和蔼态度。
然而此刻,谢珽眼底却露出了温和。
他摸摸小舅子的脑袋,用一种少年人做约定的语气,郑重道:“我答应你,定会好好待她。”
“嗯!姐夫最好了!”
谢珽一笑,拍拍他肩膀,“行了,快回去。以后若有空,我再带她回来。”
楚宸喜笑颜开,同他辞别后,转身回府。
踏进府门前,他又回头看了谢珽一眼,见他仍站在原地,尚未上马,又扬了扬手,“我等你们。”
谢珽抬了抬手,等他进了府门,才策马转身而去。
其实,既至府门,原该进去坐坐的。
但阿嫣不在,他懒得应付。
这府里人丁还算兴旺,但他看得顺眼的,大抵也就岳父楚元恭和这个小舅子了。
实在没必要多登门。
……
翌日,夫妻俩收拾行装从随园出来,辞了太师府众人后徐徐出城。
七月已尽,城外秋高气爽。
先太师过世的时候,朝廷明面上瞧着尚且过得去,葬礼和修缮陵墓等事也都由礼部和工部帮忙操持,选了一处风水宝地风光下葬。通往陵墓的路也特地修缮过,沿着平缓的山道逶迤而上,两侧风景极好。
谢珽命人在道旁停留,只带了徐曜和陈越跟随在侧,与阿嫣同往陵墓拜祭。
这是世间最疼爱阿嫣的人。
光风霁月,胸襟万里,阿嫣曾在醉后靠在他怀中,说过许多祖孙间的旧事。
谢珽对他亦颇敬重。
两人恭敬祭拜,阿嫣从前每隔一两月就会和徐太傅来此处看望,这次阔别整年,自是格外想念。哪怕斯人已去,此处只剩青松陵寝,坐在旁边,瞧着熟悉的草木山峦时,心里仍有种奇异的安宁。
如同幼时徐太傅在这里给她讲埋藏在记忆深处的旧事一样,闭上眼睛,脑海里仍能浮现祖母模糊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