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独自靠坐在宽大的座椅上,灯光昏昧,半屋幽暗。
她华美的锦裳甚或闪着淡淡的光。
她仰靠在椅背上,闭目。鼻子,唇和颈成优美的散落的曲线,肌肤若冰雪。
她轻轻,幽幽地叹了口气。
像是一朵暗夜里怒放的花,她可以收敛自己的颜色,成为幽独的灰暗,但无法掩饰生命的香。
她往后靠,往后靠。
椅子突然被利刃削倒,她头朝下,身子一挺,带着优雅的笑,出刀。
夜风从窗子里进来,凌乱地吹过。
她的衣发飞飘,她在风华夺目地笑。
似乎超过了幽昧的烛影,她的笑脸散发出珍珠般光华。
刀,成为冷冷的黑暗,刺入人的肌肤。
她拔刀,静静地看着刀锋上的血,攒成珠,打转,然后缓缓落下去。
一个黑衣人在她面前缓缓地倒下。扑地发出沉闷的声音。
楚雨燕静静地站着,嫣然地笑。
她笑得说不上明艳,但是幽魅,眼神空绝人寰。
她也会让人望而怯步吗?
不是杀我吗,过来呀!
三个人一起扑过来。从上中下三个方位袭击她。
她散发出惬意的气息,刀正凌厉。
人家说,兵器越长,杀伤力越强。可是她只喜欢短刀,还是那种弧形的弯刀。
兵器长而不好控制,而她喜欢掌控自如的感觉。
即便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但总能掌控自己手中的刀。
刀随意到。彻底灵活,如此短小。
她爱极了这种夹缝中淋漓尽致掌控自己的感觉。在那一刹那她的灵魂飞了起来,随着她的刀。
三个人的袭击,上中下从四面八方的包操。挑战她身体和武器的局限。那么短的刀,只有足够近,才能得手。
幸亏他们不给她远距离的机会。除了逼近,还是逼近。
贴着肌肤,躲过剑尖,在剑刃上轻轻地游走。
发在凌乱地掉,衣在狼狈地破,人在神采奕奕的笑。
她突然可以舒适地转身,她甩着乌黑的长发,连同碎烂的外衣一同抛弃,人像蝙蝠一样随手抓起衣架上的锦袍,在空中伸袖穿上。
白色的锦袍裹在身上,她正在悠游地系着腰间的丝带。
三个黑衣人的咽喉各有一道深深的血痕,他们静静地站着。楚雨燕为自己倒了杯茶,回头望他们,他们正在缓缓地向下倒。
人倒地的声音,微冷的茶。
楚雨燕理理头发,拿出一只干净的杯子,静静地倒茶。她的手有一点微微的抖,但她背对着他,她不想让他看出她在害怕。
为什么还会害怕?身体的反应是一件奇怪的事,心有时候不能操控。
这么久了,为什么他来了,她还会恐惧。
她在恐惧,可她的人在淡淡地笑。优雅迷人。
她问道,“主人来了,可有兴趣,喝一杯茶?”
她回转身,望着他。
那个人,戴着冷硬俊美的青铜面具。雪白的布衣,衣袂间是血红的山茶花。
花间的露水还未干去,他轻轻地鼓掌,颇为玩味地望着楚雨燕,轻声道,“林夏风调教出来的女人,果真就是不一样。”
楚雨燕扬眉而笑,半昂着头,师父说这是最显风华的姿势。只是,他不会懂,怜香惜玉。
她半是客气半是恭谨地侧身相让,面具人竟然轻轻地走过去,端起那杯茶。
他端着茶,半侧着头望着她。楚雨燕的心突然平静下来,心如止水。
她神奇般找到一种最完美的临敌状态。淡淡的紧张,淡淡的兴奋都突然消退,她从身到心,一片空明宁静。
茶不热,可面具人习惯地轻轻地吹,慢慢地饮。
他似乎在笑。看不见他面具下的表情,但可以感知,他真的在笑。
他几乎用的是一种很疼爱的口气,说道,“你若是肯听话些,还真是一个顶好的孩子。”
楚雨燕半垂下头,浅浅笑了没说话。
他颇为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呢,李安然,真的那么好吗?”
楚雨燕望着他的眼睛,看不清晰,深不见底。她笑道,“怎么是因为李安然呢,这是因为我自己。”
面具人疑惑地“哦”了一声。
楚雨燕道,“很简单的道理,我根本杀不了他。您也和他交过手,也杀不了他,不是吗?”
面具人淡淡地冷笑了一声。
楚雨燕道,“您杀不了他,让我杀,我更是杀不了他。所谓家仇,我不报了,我根本做不到的事,去做,也是自取其辱。”
面具人道,“你现在不是自取其辱吗?”
楚雨燕道,“不是。”
面具人又是“哦”了一声,楚雨燕浅笑道,“我被您杀了,从来都是一件很注定的事情,这是命,怎么说是自取其辱呢?”
面具人突然淡淡地笑出声来。
楚雨燕扬眉望着他,也在笑。笑似谦卑,但孤傲。
面具人望着她那张在淡淡光影中有点幽暗沉静的脸,叹气道,“你是第一个这样明目张胆忤逆我的人。我就不知道,谁给你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