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闹上这么一次,第二天出门,沈耀都要忍受异样鄙弃的视线。
林如有的时候哭哭啼啼,抱着沈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骂道,一定会逃离沈家,再也不与他们为伍,要和沈耀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小城,一生过平静的生活。
一开始,沈耀当了真。
然而第二天沈敬臣来了,林如仿佛把那些话就都忘了。
看向沈敬臣时,目光里满是倾慕与爱意,被一句话就能哄得找不到北。
后来林如真的把沈敬臣的原配熬死,自己凭借沈耀这个儿子上了位。
两人结婚的时候,沈耀只有十三岁。
婚礼选在北城最大的酒店,碎光满地,华贵富丽,他站在台下的偏僻角落,望着台上光鲜亮丽,笑得甜蜜的两人。
仿佛他们从来就是天生一对,伉俪情深。
不合时宜的,沈耀想起一句话。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婚礼前夜,他曾问过林如:你为什么要和他结婚?
林如笑着说:我爱他啊。
沈耀心想:是吗?这就是爱吗?不过是这种东西。
自己爱一个人的时候,也会有这样丑陋的模样吗?
沈耀畏惧给出自己的爱。
畏惧表达、畏惧索求,怕被嘲笑、被看轻。
享受被重视,享受被在意。
可为什么……沈浮声就不在乎?
为什么沈浮声就能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渴求,不怕被轻视,被抛下呢?
而为什么,阮然看到他这样,反而递出自己一直以来渴求的,那份温柔与爱?
一直以来,他秉持着拒绝表达的人生法则,有意无意用其指导了小半人生,已经浸入他的灵魂骨髓,从未想过是非。
而今天,沈耀仿若幡然醒悟,一时间灵台清明,好像突然勘破被蒙蔽太久的真相。
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太多?
演出大获成功,网络上除去讨论阮然的三排三座爱人,原配派和上位派争执不休之外,对演出本身也大加赞誉。
而因为之前的风波,很多并不是舞蹈爱好者的群体也关注了这场演出,更是让这次舞蹈演出小小地出了圈。
等到卸妆结束,所有人穿回常服,又一起去吃了一顿夜宵。
而到吃完饭,阮然和沈浮声一起回到市中心的明城公馆时,已经接近凌晨。
冷气在窗玻璃上凝结出漂亮的霜花,两人进了房间,安静从屋里钻出来,黏黏糊糊就要去蹭阮然,被沈浮声拎着脖子皮拉到一边。
阮然脱下外套,看委屈巴巴的猫猫:“你总要欺负他。”
沈浮声说:“我还什么都没有呢,不能让他日子过太好。”
阮然抬眼,看了下沈浮声,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响起。
她接起电话,听见对面的声音,表情微怔,随后变得沉静。
过了会,应了声:“好。”
电话挂了后,她对沈浮声说:“周生林应下了我之前的邀约。”
沈浮声并不惊讶:“是么。”
阮然闭了闭眼,有些感慨。
那邀约是她多个月前发出的,之后便杳无音信,她也没再多想。到了此刻,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虽说后来,阮然也不全是为了那部电影,也不是为了周生林,才跳这些舞做这些事,可最初的目标达成的一刻,还是会有一种恍惚感。
沈浮声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新年新气象啊,”嗓音里带了些笑意,在温暖的室内,听起来有一些温柔,“恭喜你,阿然。”
一如上次沈浮声和安贞聊天,周生林是近日才回国。而阮然从沈浮声口中,也听说了一些他的近况。
譬如说,前些日子,周生林的妻子正和他闹离婚。
周生林的妻子与他相识于微末,伴他一路走来,一向温善包容。然而周生林爱舞如痴,经常忽视妻子的感受,直到对方提出离婚后,才顿觉自己错过了太多。
现如今也不知道是否能够真正挽回。
周生林的这个脾性,阮然是知道的。当年他作为自己母亲的老师,把自己最好的资源给了余轻霜。余轻霜一开始也确实没有辜负他,在舞蹈上一时灿极艳极,和阮南霆的感情更是激发了她在艺术上的灵感,风头极盛。
然而,余轻霜在和阮南霆分开后,一度精神不佳,后来又身患重病,不得已放弃了对舞蹈的追求,让周生林恨铁不成钢。
这也是后来周生林找到她,想让她继承母亲的天分,继续在舞蹈上有所发展的原因。
但,阮然觉得不应该是这样。
当年拒绝周生林,除却自己本身想在演艺圈有所发展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是她觉得,自己无法迎合周生林的期望。
然而周生林对她当年的想法并不理解,他脾气硬,为人固执,因此决绝地同她决裂。
如若是陌生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就罢了。但周生林终究是母亲的恩师,阮然希望周生林于母亲、甚至于她的心结能够解开,否则母亲若泉下有知,说不定要觉得遗憾。
周生林约她约得急,前一天晚上邀请,便定了第二天的时间。
由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