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她的态度的确不错,沈暮深扫了侍卫一眼,侍卫当即拿了把凳子来。顾朝朝不敢多推拒,道谢之后便坐下了:“敢问大将军,此次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过来。”沈暮深抬眸看向她。
顾朝朝表情一僵:“什、什么?”
沈暮深显然不是会说第二遍的人,只是眼神冰冷地盯着她。
顾朝朝扯了一下唇角,默默走上前去:“大将军。”
沈暮深不悦蹙眉,她赶紧又往前走了两步,直到鞋尖都快碰到他的轮椅时才停下。
香料是顾家一大产业,她这个身份浸润檀香多年,即便是换了全新的衣裳,身上也会有淡淡的气息。
此刻她与沈暮深离得极近,身上的味道轻而易举萦绕在他的鼻尖,然后她就看到沈暮深眼神愈发阴鸷。
顾朝朝默默擦了一把手心的汗,待时机合适后默默退下。
院子里静悄悄的,沈暮深坐在轮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把手。
许久,他淡淡开口:“城中香料铺近百家,唯你一家香料有这个味道。”
“……檀香记的确与众不同,大将军若是喜欢,小的明日便派人送些来。”顾朝朝谨慎回答。
沈暮深撩起眼皮扫她一眼,眼底是一片冷色:“香料就不必了,给我另一样东西就是。”
“大将军请说。”顾朝朝低头。
“我要你铺子的所有客人名单。”
果然如此,从刚才知道他查香料开始,她便已经料到,沈暮深定然会跟她要客人名单。此刻被他提起,顾朝朝早有心理准备,闻言只是为难地跪下:“大将军,客人名单乃是机密,是我等生意人的风骨所在,小的怕是不能交给将军,还请……”
话没说完,耳后传来一阵破风声,顾朝朝下意识回头,便看到守在门口的侍卫手持长剑,径直朝她刺来——
“我给!”她一个破音,不经意间流露出女儿家的嗓音。
沈暮深下意识看向她。
剑尖距离顾朝朝的眼球还有一寸远,她咽了下口水,讪讪将剑推开:“大将军,我给。”
这次开口,又恢复了清朗少年音。
沈暮深嘲弄地勾唇:“看来顾大少爷的风骨,也没有几两重。”
“主要是信得过大将军的人品,知道您定然不会泄露出去。”顾朝朝讪笑,脑子里飞速转过诸多念头,最后试探开口,“大将军,小的斗胆问一句,您要客人名单,可是为了找人?”
沈暮深眼神冷了下来。
这是个战场上刀尖舔血的主儿,杀人跟碾死只蚂蚁一样简单,顾朝朝一看到他这个表情就有点犯怵,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若是为了寻人,那容小的提醒一句,矿州城向来富庶,显贵人家的奢靡超出您的想象,这香料虽然贵重,可也不止是那些夫人小姐在用,随手赐给下人更是常有,那些下人舍不得自己用,有时候就会偷偷送回家中,是以您若寻人,别只在名单上动脑筋,还是要多寻寻旁的地方。”
从檀香记查起能查几个人,她就是要扩大范围,让他没头苍蝇一样乱查,等耐性消磨干净了,自然也不会再揪着这件事不放。顾朝朝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面上却是一副为他好的样子。
沈暮深神情冷淡,并未说什么。
顾朝朝知道他心里已经有数,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后施了一礼:“若是没有旁的事,小的就告辞了,一个时辰后,檀香记管事的便会将名册送来。”
沈暮深轻抿一口茶水,看都没看她一眼。
……拽什么哦。顾朝朝吐槽一句,转身便往外走,走到院门口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他独自一人坐在院中,身形清瘦削薄,一缕碎发垂至鬓边,周身气场凌冽之余还有孤寂。
想想也挺可怜的,为朝廷卖了十年命,婚嫁之事一路耽搁,如今二十六七了仍然未娶,父母离世后直接孑然一身。这便罢了,还残废了,还刚被夺了官职强逼退居老家,还没进城就被一个不知是谁的女人给睡了,简直不能更惨。
顾朝朝一时没忍住,动了恻隐之心,温声提醒道:“大将军。”
沈暮深闻声看向她。
顾朝朝笑笑:“矿州城的知府大人一向锱铢必较,您日后与他相处时,还是要客气几分的好,免得被他记恨,将来被找麻烦。”
正值秋末冬初,天气干冷干冷的,她说这话时,恰好有枯叶落下,拂过她清秀的眉眼落在地上。
沈暮深定定盯着她看,许久嘲讽一笑:“你觉得我会怕他?”
此刻的他尚有官职在身,听到她的话多有不屑也正常。顾朝朝在说时也早有预料,因此没有反驳,只是郑重行了一礼:“小的告退。”
说完便离开了。
沈暮深独自坐在院中,许久才感觉双腿一片冰凉。
半个时辰后,檀香记管家送来厚厚一本名册,还有一盒包装精致的香料。沈暮深正躺在床上扎针,随意扫了眼东西后吩咐:“着人去查这些女子,看大雨之夜可有人去过驿站。”他淡淡吩咐。
侍卫应了一声便要离开,沈暮深想到什么立刻道:“等等。”
侍卫赶紧停下。
沈暮深斟酌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