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易不知道要怎样回答容昭了。
他忽然有些惶恐,他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多说多错,他抬头看向了容昭。
如容昭这样大权在握的将军,如今的太尉,像他这样的小官平常是难得一见的。
他原本应当诚惶诚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了自己的前程,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可此时此刻他却一直在想自己把秦月从碎石中救出来的情形。
他想起来秦月从醒来之后一直在说的她只有一个人。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他并不知晓秦月与容昭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也没兴趣去刨根问底。
可眼前的容昭仿佛心碎的样子与秦月躺在床上茫然的苍白相比,实在太虚浮,也实在过于惺惺作态。
从那日城破到现在,如若容昭真的想找秦月,又何至于拖到现在呢?
自古便有许多人为了权势为了地位抛妻弃子趋炎附势,容昭原本也只是其中普通的一个,他大可以继续往上攀附,实在不必回头再来找自己丢下的那个人。
庾易甚至有些不明白,容昭在当初城墙上做了决定之后,现在又为什么要回头。
难道以为这世上还有两全法?
见庾易久久没有回答,容昭苦笑了一声,声音中带着萧瑟:“那她还好吗?她愿不愿意见我?”
庾易猛然回过神,他再次看向了容昭,嘴唇嚅嗫了一会儿,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容昭起了身,他道:“我已经知道了,她平安就好,多谢庾大人。”
庾易也跟着起了身,他还来不及多说什么,便见容昭已经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在屋子里面踟蹰了好一会儿,庾易慢慢走到了门外,他脑子里面还是一片乱纷纷的。
外间的人听见声响,回过身来就把他给扛了起来,口中在哇呜哇呜地欢呼着。
“小庾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令官!是不是你在太尉大人面前给我们邀功啦!我们整个北城都要升官啦!”
“小庾小庾,今天我们请你吃饭!我亲自下厨,给你炖羊肉吃!”
“啊啊啊要升官,还有多一倍的俸禄啊啊啊啊,值了!不枉费我留下来没有跑!啊啊啊啊小庾,从今以后我就跟着你,你吃肉我喝汤,我给你当小弟!”
庾易整个人都懵住了,他手忙脚乱地扶着旁边的墙从这些人身上跳下来,几乎是茫然的:“发生什么了?”
“刚才太尉大人走了以后,就说要给我们北城所有人都升官!升官!”一屋子人都喜气洋洋,“小庾,是不是太尉大人刚才喊你过去,就是问那天我们在北城救人的事情啦?太尉大人真的不愧是和我们一样从小兵起家的,要是换了那些世家子弟,哪里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
庾易眼睛都睁大了,他忽然意识到容昭做了什么。
容昭给了北城那天所有守城和善后的兵卒小吏们奖励,然后随手把好处卖给了他。
这样的好处不是白拿的,容昭想知道的是秦月的下落。
如若这个好处仅仅只是给了他一个人,他当然可以直接辞去,并且表示自己不需要。
可现在,是给了北城的所有人,他有什么资格来替别人拒绝这份奖赏?
而他就算现在解释,又有几个人会在意呢?
他们会相信慷慨又体察民情的太尉大人就那样把妻子丢下,一心一意去追逐荣华富贵吗?
就算他把事情前前后后全部都说明白,多半最后也只能得到一个太尉大人也是迫不得已这样的答案。
庾易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他不是为自己难过,而是想到了秦月。
如容昭这样手腕,他几乎能想象得到为什么秦月那时候只说她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还会说丈夫已经死了。
因为她说什么都已经没有人听。
就仿佛他现在去辩解,也不会有人听。
从北城府衙出来,容昭骑在马上,慢慢地朝着容府去。
他在想庾易说的那几句话。
生气或许是有的,可事实上也没有那么让他感觉气恼了——毕竟秦月还活着。
尽管不知道她现在身处何处,只是既然知道是庾易救的人,便让人查一查他来往的那些,大约也能摸到一个去向。
想来秦月是会生气的,但她脾气向来温婉,只要他耐心解释,她应当不会气太久。
他可以把诰命先请下来,再让人往南边去搜罗些漂亮的衣裙首饰来当做赔罪。
容昭忽然感觉到整个人都不再那么沉重了,之前萦绕在他心头的那些灰败茫然,在得知了秦月还活着的时候,都一扫而尽。
行到容府外面,他跳下马,进到府中。
府中有亲卫,下人也都还在,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容昀是跟着他回来了,还有跟着去了鹤城的一部分奴婢这次也跟着他一起先回京来了,是准备着除夕那天晚上,把林氏和容莺都迎回来吃年夜饭。
容昭先去到了书房,正打算让人过来商议如今京中后备粮草等事情时候,忽然看到容昀捧着个匣子进来。
“是什么东西?”容昭随口问道。
容昀犹豫了一会儿,把匣子放到了容昭面前:“这个……是嫂嫂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