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丘林氏如此歹毒,怎能阴差阳错地斩了齐聿满门?如今胜战归来,孑然一身,委实可怜。”
赵砚道,“是。齐聿身居敌巢立下奇功,奉旨主持北境事时,即便自己身受大辱,仍然以国事为先,不计私怨,同仇家议降——无大胸襟做不到这等程度,不能不让人敬服。”又道,“我朝自来以爵赏功,齐聿若非有大功劳,怎能以侯爵封赏无一人异议?”
穆遥暗自冷笑,什么大胸襟大功劳,分明是老皇帝大惭愧大内疚,封个侯爵聊作弥补罢了。她渐渐不耐烦,“你二人路上堵着我,就为了寻我议论齐聿之功罪?”
“怎么会?”赵砚道,“我二人寻你,是提醒你小心。萧咏三回京,说齐聿与你后头回来,朱相那个脸呀——锅底都能比他白三分。”
郑勇道,“还是萧咏三同陛下解释,说临行前夜齐聿突发高热,病得稀里糊涂,被迫留下。朱相才算好看一点。”
穆遥哼一声,“朱相这是还记着当年旧怨呢?”
“再三十年也忘不了。”赵砚道,“他那个小孙女为了齐聿投湖,救回来缠绵病榻数月,终于还是香消玉殒。朱相的脾气,不把齐聿凌迟处死,解不了恨。”说着叹气,“齐聿在北境立下不世奇功,如今虽封了侯,自己被丘林氏折磨,病成那样——朱相仍然为早年旧事不依不饶,委实没什么道理。”
“是。”郑勇附和道,“他那个孙女儿之死,说到头也是她自己非得缠着齐聿,投湖也不是齐聿让她去投的。朱相不分青红皂白,尽数算在齐聿头上,好没意思。”
穆遥咂舌,“怎么你二人话里话外,都在替齐聿说话?”
二人面面相觑。赵砚硬着头皮道,“阿遥,齐聿当年虽是扫了你的脸面,他这么些年不易,你休同他计较吧?”
穆遥哈哈大笑,“你二人特意来寻我,一半为了议论齐聿之功罪,再一半劝我同他冰释前嫌?不如去晏海侯府同他当面说,只怕他还爱听些。”
赵砚道,“陛下不是严令……不许人登门打扰么——”
“那就等着侯府开门迎客。”穆遥站起来,举一杯一饮而尽,“改日再聚。”喝完拔脚便走。
郑勇目瞪口呆看着穆遥走远,“阿遥这是……到底还计不计较呀?”
“我看阿遥,不会计较。”赵砚点头道,“她同齐聿再有私怨,但她与朱相不同,阿遥从来讲理,不是一个私怨大于国事的人。”
穆遥打马回家,一进门看见穆秋芳,“齐聿回来了吗?”
“回来了。”穆秋芳道,“今日发生什么了吗?玉哥车也不肯下,路也不肯走,进屋就不出来,也不让人进去。”
穆遥皱眉,掷下斗篷便走。内寝黑着灯,火膛里艳丽的火苗跳动,明灭生辉。穆遥一眼看见男人伏在榻上,埋在褥间一动不动。
穆遥一言不发,走过去强拉着他起来,果然见男人双目红肿,指尖一碰,满面濡湿,摇头,“哭成这鬼样,你自己也知道见不得人,所以不肯下车,不叫人进,对吧?”
男人稍一埋身,扑在穆遥肩上,“我知道不应该,但是我控制不了……”
穆遥无声地叹一口气。
“我看到郑勇了……同他们相比……”男人惶惑道,“我觉得我不像个人……你说过……像阴沟里的老鼠…… ”
“我怎会说这种话?”
“你就是说过……”
穆遥懒怠同他争执,“今日同赵砚他们见了面。齐聿,你不要妄自菲薄,大家都很敬重你。以后你也不要总拘在屋子里头,与同窗旧友见一见。”
男人不抬头,“我谁也不想见。”
穆遥摸一摸他的微凉的发,“每日缩在屋子里,倒真要成阴沟里的老鼠了。”
男人翘起嘴角,“你看……你不是说了吗?”
穆遥一窒,将他推开一些,双手捧住男人瘦骨伶仃一张脸,蛮横道,“说了又怎么?阴沟里的老鼠,也是北穆王的。”
第70章 倒朱 不帮一把怎么说得过去?……
齐聿缩在北穆王府, 躲了小半个月,倏忽已近年关。穆遥斗篷同齐聿披上,给他系着带子,“你那府里的人虽然都是韩廷挑过的, 但仍是要防着有所疏漏……记着多留一点心眼, 内庭不要让外人出入。”
齐聿坐着, 仰面看着她, “陛下一走,我就回来。”
“大天冷你别跑了。”穆遥道, “陛下今日明光正克去你那探病,他起这么一个头,京里哪一个是傻的?以后你府里少不了人来人往, 好生待着吧。”
齐聿指尖一紧,“你不要我来了吗?”
“不要。”穆遥俯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同他对视——余效文盯着一丝不错地将养,添了些气色。更兼半月余不出门,不见日头,越发白得过分——整个人如同玉瓶生晕,秀丽不可方物。穆遥道, “我去寻你。”
齐聿立时消停,面上浮出一点笑意,“我等你。”
穆遥这边刚送走齐聿, 那边胡剑雄走进来, “穆王, 晏海侯近日,很是做了些大事。”
穆遥往外看一眼,斜眼瞟他, “胡剑雄,你这是特意等齐聿走了,才寻我来告他的状?”
胡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