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的,他问在什么医院,我就告诉他了。”刘姨见她脸色不对劲,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我是不是多嘴了?这个人有坏心眼吗?”
“没有没有。”陆兮宽慰情绪紧张的老太太,“没有的事,我只是随口问问。”
“那个男的……”
“是朋友,不是坏人。”
“我也听着不像,他挺关心你妈妈的。”
陆兮沉默听着,重新坐下,她妈出了些汗,睡得更沉了,刘姨给她擦完身,也开始支着脑袋打起瞌睡。
手腕上的表提示时间已近深夜一点,陆兮像是被人夺去了睡眠的本能,大晚上所有感官都苏醒着,要她去找点事做。
坐着站着都是煎熬,她到底敌不过本性里仅剩的那点善意,开门出去。
到这个点,急诊室的过道也空寂了许多,有人疲倦地和她擦肩而过,手里攥着的化验单滑落也未察觉,她帮着捡起来,那人匆匆地道完谢就走了。
医生护士的脚步都匆忙,整个急诊室走廊上,似乎唯有她,最慢最悠闲。
她伸长脖子一间间诊室病房瞧过去,祈祷那人走了,她那点可怜的善意也就不需要表达出去,大家都自在。
一路扫过去都没见着人,她心想应该是走了,直到——她踱到输液室门口。
过道靠墙壁的一排座椅上,人高马大的男人独自坐着,手背上有白色胶布贴着,头顶上方吊着盐水袋,正一滴一滴往下掉落,流进他的静脉。
在情绪容易被放大的深夜里,他的身影格外孤单寂寥。
他双眼闭着,应该是睡着了,陆兮往周围张望了一圈,没有发现丁璇的身影。
那个男助手也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见他一时半刻不会醒来,陆兮也就放开胆子,静悄悄地坐到他正对面的那张椅子上。
原来真的是病了。
脸上的疲倦很真实,只是都那么虚弱了,气场还是很强,如果不是闭着眼,她绝对不敢靠近。
柔情的眼在这一刻像是生出了自己的意志,在这张硬朗俊挺的脸上来来回回流连,带着连她自己都未能察觉的眷恋。
其实已经见了好几次面,他或嘲讽或阴沉的脸也在她眼前晃过很多次,照理说她不该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还要趁人睡着时大着胆子偷看。
但就是固执地想。
想在这张熟睡的脸上找寻往昔的痕迹。
那时他们很相爱,爱到眼里容不得别人,他也是爱笑的青年,即便窗外是阴天,只要看着他,阴暗的心便晴朗。
那时,他们都是彼此生命里的太阳,互相融融地照耀着对方,当别的男人吝啬于给另一半承诺时,他早早就规划好两人的未来,甚至下雨天两人躲在家过小日子时,他连孩子的名字也半开玩笑地提前想好了。
“无论男孩女孩,都叫晴天吧,就算是这样的鬼天气,她也可以做我们的小太阳。”
往昔的回忆令她心绪难平,但大概也是来自于的脚底的凉意,又默默提醒着她眼前的现实。
他们的爱情早就随着她的出走而死,如今的他,身边有美丽佳人,即便频频出现在她面前,也只是因为没出够气,心里意难平。
追忆到这里就够了,该结束了。
若是被他发现自己来过,指不定会怎么样奚落她,口口声声“不要再私下见面”,却又偷偷摸摸出现,口是心非的坏女人。
她又静悄悄地站起来,想要悄无声息地离开。
“来都来了,走什么。”
身后低沉的男声令她脚步停滞,转身,猝然撞上他压根没什么困意的眼。
“坐回去,这么看你我头晕。”他命令的口气。
陆兮又尴尬地坐回去,脸上有点烧,佯装着镇定:“什么时候醒的?”
顾淮远见她明明坐他对面,却垂着眸子不看他,生出不满:“你坐下的时候。”
陆兮难堪地点点头,局促地拢了拢外套:“身体怎么了?”
“肠胃炎。”
顾淮远惜字如金地给出回答,只是锋利的眼睛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的她,想看她什么时候才会瞧够地面上那些脏兮兮的花纹,把目光调转到他脸上。
就像刚才他假装睡着时那样。
即便闭着眼睛,他也能凭着直觉,感受到那道视线在他脸上打转。
这个女人,不光嘴,连眼睛也不诚实。
“急性的?”陆兮轻问。
他贫瘠地“嗯”了声,显然不想多提烦心事。
陆兮也察觉到他厌烦的情绪,满腹的关心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见他形单影只,忍不住又多嘴:“你助手呢?”
“叫他回去了。”顾淮远颓废不耐烦地瞟了眼鼓囊的盐水袋,“过来给我拨快点,这要挂到什么时候。”
这使唤人的口气似曾相识,五年前两个人过鸡毛蒜皮的小日子,他也会有发脾气的时候,偶尔会这么使唤她。
陆兮虽然很想提醒他,他其实长了两只手,但人家今天是病人,心情又明显不好,她也就只好委屈自己一回,就当做好事。
她走到他边上,弯腰熟练地给他调节盐水滴落的速度,她妈常年生病,干这些,她一向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