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颤动了好几下,就连说话也不那么利索。
“哦,我拨错了,对,对不起啊。”
“以后少说对不起,听腻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还是没什么人情味,仿佛屈尊降贵接她这通电话也是她祖上积德,她应该为此感恩叩谢。
陆兮磨牙想哪有什么以后,挂了这通电话,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再多讲一个字。
“我在出差,有事打我这个电话。”他又紧接着道。
“我没什么事找你。”陆兮浑身不自在,只想尽快结束这煎熬,“我挂了。”
“那你打来做什么?”他不急不缓追问起来。
她被他的明知故问闹出大红脸,“都说了是拨错了,你刚才没听见吗?”
“你觉得我会信?”
顾淮远在电话那头闷笑,好像因为拿捏到了她的把柄,倨傲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大家都是成年人,坦诚一点不好吗?”
陆兮简直要恼羞成怒:“我有什么好跟你坦诚的。”
“坦诚你想我?”顾淮远此刻显然心情不错,他故意拿腔拿调,“也不是不可以——”
陆兮听得无名火起,眼角瞄见许嘉澎拿着文件走进来,干脆掐断了这通正在进行中的电话。
她有些心虚地看向许嘉澎。
“陆总,自强的谢厂长把样品都发来了,杨总要你下午去趟仓库,她的意思,最好再跑一趟玉兴,把合作彻底敲下来。”
许嘉澎汇报着工作,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陆兮神色,刚才他在外面,听到她似乎跟什么人在电话里争起来了,总之不像她平时说话的语气。
他很好奇,究竟什么人能让她失去平日的优雅和镇定。
“好,我知道了,下午你也一起去。”
陆兮这些天一直在等谢渝坤的样品,他果然是个信守承诺的生意人,约好的交货日期连一天都没有拖延,工作上的好消息冲散了刚才那通电话带给她的郁气,她漾起笑:“公司很久没有这样的好消息了,去外面跟大家说一下,中午别吃太饱,待会我点下午茶。”
—
谢渝坤到底没有让她们失望,发过来的样品质量比弗兰之前的产品工艺更精细,杨姿言和她趁热打铁,隔天又去玉兴镇跑了一趟,费了半天唇舌,最终把合作协议签下来了。
虽然谢厂长这边的做工价格更高,但陆兮和杨姿言觉得可以接受,人家高价有高价的底气,并不是胡乱开价。
一桩大事解决,两人一路顺畅地回了城,只是工作这边刚顺利起来,家里又等着她回去。
她妈病了。
兴许是最近来了一拨冷空气,下午午睡后她妈就发烧了,吃了退烧药还是温度不减,刘姨着急地给在高速公路上的她打电话。
一年到头陆兮其实最怕她妈生病,所以一听说她妈发烧了,心急火燎得一路轰油门。
杨姿言听说她妈病了,也跟着一起去她家,帮着搭把手把烧糊涂的老太太挪到了轮椅上,带去看急诊。
听说外婆病了,晴天急得呜呜直哭,杨姿言只好留下哄干女儿。
“你去吧,晴天不用担心,我今天不走了,陪她睡。”
家里有她在,陆兮放了一百个心,跟着刘姨一块去医院。
深夜的中心医院急诊室繁忙程度不输白日,陆兮推着她妈排号化验,医生安排了紧急退烧,鉴于她妈身体情况特殊,留她住急诊室病房观察一晚。
陆兮心事重重,她妈做过开颅手术后有一回受凉发烧,突然癫痫发作,还好送医及时,人才救回来。
所以她在高速上听说她妈又发烧,魂都差点吓没了半个。
深夜十二点了,刘姨累极了在一旁打瞌睡,陆兮时不时站起来看盐水,虽然疲极,却没有睡意。
医院的夜总是格外漫长萧索,急诊室外有女人突然大哭,哭得她妈在睡梦中颤了颤眼皮,陆兮终于倍感焦虑,打开了微信。
她发信息给宋清和,将她妈的情况简单叙述了一遍,问他怎么办?能不能给明天安排住个院?
宋清和就在中心医院工作,但过去麻烦他太多次,陆兮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本不想再找他,但考虑再三,在人情和她妈之间,她还是选择了她妈。
欠宋医生的人情,以后再慢慢还吧。
时间太晚了,宋清和肯定早就睡了,陆兮没指望他会回复,只希望明天他能及时看到,上班后可以安排她妈住院,她也好安心些。
放下手机,她去了一趟医生办公室,想找负责的医生聊聊,只是深夜的急诊医生都似在打仗,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更别提有时间跟她聊几句,只是匆匆地撂下一句“有情况他会过来”,就又忙开了。
她悻悻地回了病房。
刘姨却醒了,指了指亮着屏的手机,放低声对她说:“刚才有个电话打来,我怕吵着你妈妈,就接了。”
她下意识以为是杨姿言,漫不经心地调出通话记录,却在见到这意外的号码时,蹙了蹙眉。
“刘姨,你……接了?”她不敢置信的口吻。
刘姨不知情地“嗯”了声。
她的眉还是微皱着,这么晚了,他打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