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孔云海的婆娘苏氏,从内心感激那吴家老太太,救了自己娃娃的命,本想好好酬谢一番,但只能存在心里,挂在嘴上,当下实在囊中羞涩,无法做出个实际行动。
心中总是在纠结,一日,便对孔云海说:“你能不能到附近黄家,或者道家去,张个嘴借点麦子或白面来,我给咱炸几个油饼子,把那吴家老太太酬谢一下,也算个说法。不然叫人家埋怨咱们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白眼狼的名声可不好听。”
孔云海听了,说的也是道理。但心下一想,这黄家自黄应娃没了以后,弟兄几个为争当掌柜的,闹腾得劲大,先后们相互之间都臭着哩。当下由小儿子黄世满当家。虽说是富户人家,但是个吝啬之鬼,小气地一碗油换不得一碗水的人。若开了口被回绝了,讨个难堪,脸面上还挂不住。
要是到道家去借点,估计没有多大问题,三少爷还是个大气人,但就是路远了点。
孔云海反复琢磨了好一阵子,想起了当年遭了灾荒期间,还不是讨要着活过来的吗。当时哪里顾得上脸面,只要有人能给点吃耍,喊爹叫爷,磕上一百个头,张上一百遍嘴,都没有在乎过。顾脸面的事,那是吃穿不愁的时候才讲究的。当下只是个借点而已,以后会还的。这人穷志短,干脆豁出去,凭着老脸去试一趟。
孔云海便硬着头皮,端着个升子跑到黄家门上来。正好那黄世满不在家,黄世满的妈妈何氏见了孔云海,知道是苏家的女婿。这女子和他妈两个,曾经给道家帮忙做饭的时候,自己还讨教了许多。尤其是炸油饼的手艺,大家无不赞赏。虽说交往不多,但还算认识,便爽快地答应。只是说了一句:“面不好弄,粮食有的是,要啥粮食借多少。”
孔云海觉得即使开了口,还不如多借点,随口就说:“麦子五升。”何氏就叫人找了个五尺长的口袋,从草栓子里随便窊着装了大半口袋,估计五升只多不少,让家人背了出来。何氏对孔云海说:“我也没有仔细量,估计五升有余,就算五升,你先背去吃着,还的事等庄稼收了再说。”孔云海连忙陪着笑脸,点头谢过,背起口袋就奔回家了。
回到家中,自豪地对婆娘说,你看,就凭我这人面子,随便张个嘴,哪个人还不赏个脸面。婆娘顾不得听这些摆活,赶紧找来簸箕簸了二升,抓紧推磨箩麺,准备炸油饼,不在话下。
费了好大的周折,油饼子总算是炸好了,放在一个瓦缸里麴了两天。苏氏自己只是尝了一下,觉得可以拿得出手,都没有舍得给娃吃,就挑拣颜色最好的,装进一个小笼子,盖上盖子。作为应酬的礼档,准备提到吴家去感谢恩人。
孔云海家的婆娘,自从小时候逃荒回来以后,很少出远门。这次可要跑到几里外,亲自上吴家的门,认识一下那老太太,不妨也讨教点疗程娃娃的手艺。
临出门前,先让孔云海找上两张麻纸,剪成纸钱,再包上两个油饼,到那三圣庙、白马庙、阳坡庙里去,把这各路神仙打发一下。自己提着一篓子油饼,直接往吴家来了。
约莫一个多时辰,孔云海的婆娘就来到吴家。见到吴家老太一看,貌相富态,打扮停当,举止大方,礼节规矩很是讲究,估计一定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女子。相互客套几句之后,苏氏就说:“我这个娃不是你老人家搭救,可能早就没了。家里当下没有值钱的,自己做了点吃喝,你尝一下,可能不合口味,你也不要嫌弃,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吴家老太得知那娃的病完全好了,也里就放心了。也就没有再多推辞,揭开笼子盖,从里面拿出一个油饼,掰了一块来尝。只尝了一口,就觉得味道不错,面发得正好,软硬合适,黄褐颜色,一股油香,真是可口。就将手中的油饼,掰开散给在场的娃娃们去吃。
随后就准备将几个儿媳妇叫过来,让她们也尝一下,也好领教一下人家的茶饭手艺。正准备打发娃娃们去叫,然而陡然犯了心思,只怕领略了别人家的手艺,伤了媳妇子们脸,也就暂时按住算了。
随后便问孔云海家的琐事,孔云海的婆娘就详细诉说了自家的事。那便是:
祖籍朝那苏家岔,山崩地裂毁了家。灾祸袭来如雷电,多少亡灵埋地下。先人名号苏老大,饥寒交迫心如麻。
死里逃生东西走,求生之路在天涯。住家害怕选沟岔,高山梁上把窑挖,开荒垦地种罂粟,拖家带口把根扎。
靠种大烟发了家,该梁从此归苏家。虽说地广摊场大,荒野山梁厌庄稼。贫瘠少雨向阳屲,此地只合种胡麻。
逢好年景把油榨,倒油换面求善价。儿女生在好年华,家中总把油饼炸。精心自悟娘拨教,当年手艺有人夸。
时逢灾荒无吃耍,饿死老人不见娃。无奈之下求生路,强跟汉子离了家。度过艰难再返家,山头白骨招老鸦。
残垣断壁映眼前,一片狼藉鬼惊诧。忍将苦水强咽下,无亲无故也无家。流水年华十七八,随嫁孔郎合了家。
原来早年有一位姓苏的秦安人,当年因陇南地方发生了大地震,住家周围山垮崖塌,房屋窑洞全被埋没。死里逃生的幸运者,便拖家带口,沿着渭河一路逃难,就来到这地方。打眼一看人烟稀少,地场广阔,就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