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严先生再次来到这里教书,走进学堂,打眼一看,新学生很多,老学生不少,心里自是喜悦。这学生之间年龄、天赋、家教差异悬殊。严先生心想,灾荒期间自己幸免还活了下来,如今还能坐在这私塾讲堂,不得不感谢各位学子家的束脩施舍。
再看这农家人宁愿自己受穷,也要供给后代念点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虽说自己也是个童生,恐怕在这山沟里,教不出个秀才来,但也得上心点才是,决不能愧对这里人们的一片苦心。
等学生都坐定,严先生就先开始提问:“前些年我们讲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还有弟子规等,现在还有谁能记得吗?”新学生没有念过这些书,自然不在话下,老学生一个也不敢吭气。严先生就叫龚三辩背一下三字经听听。
龚三辩站了起来,左顾右盼,磨叽了一会,便开始背诵:“人之初,天旱了,时逢灾荒人散了,炕桌子背上不念了。性本善,情断了,只因缸里没麵了,两口子当下不愿了。”
严先生一听,背的不是书上写的文,说的都是经历过的事。要是前些年,龚三辩挨板子,肯定是铁板上钉子的事,没有啥说的,但如今这严先生还竖起大拇指,赞赏了龚三辩。
刘三鬼一听,心里在想,他这哪里是师傅讲过的。照这样都得了赏,我也能背好多,立即举手要背百家姓,严先生许了。
只听刘三鬼背诵:“赵钱孙李一斗米,周吴郑王背不起。冯陈诸卫背过河,蒋沈韩杨打着夺。朱秦尤许要上告,何吕施张赶紧叫。孔曹严华忙来劝,金魏陶姜围着转。”
众学生一听,都哄堂大笑,严先生听了,又好笑又气恼,难道这学生,还要把百家姓改成千家姓不成。要是叫外人听了,有伤大雅,还坏了自己的名声。便提起戒尺,叫刘三鬼到讲台前来,大家知道这刘三鬼是要挨板子了,吓得个个都不敢吱声。
刘三鬼挨了五六板子刚回了坐,这时候,大家怕点到自己的名,都不敢抬头,只有这李四密虽也低着头,但贼眉溜眼不时地窥视严先生,严先生看见了,便叫李四密背一段听听。
这李四密站起来,不知背什么书才好,脱口便道:“一龙二虎横三山,四水清流过八仙,五湖四海为朋友,九走八十到四川。”严先生一听,这倒有点文脉,但不是自己讲过的。随问还有吗,李四密接着说:“才秀严生教学开,开学教生有人来。来人有生童见我,我见童生严秀才。才子读书来,来到百花开,开学如选我,我做状元才。”
严先生听了这些,半天沉默不语,众学生猜想,这李四密也要挨板子了,个个是胆战心惊。严先生在想,自己好像在哪里读过这些学问,只因这几年忙于糊口,书上的东西都忘记了,就是死活想不起来,还不便贸然裁断。便问李四密:“你背的这些是什么书,那一卷,那一篇。”
李四密回答:“窥天鉴地书,日晒胶泥卷,风吹柳叶片。”这可把严先生惊诧得不轻,心想这山沟里的娃娃,那里得来这些学问。便随口赞赏说:“这道沟里要是能出个秀才,中个举人,那只有看你的造化了。”
李四密听了,心中那个自豪还说不出来,便是左顾右盼,看了大家好一阵子,才坐了下来。
先生所说,那只是鼓励鞭策之语,且不知科举早已废止,秀才,举人已经是过去了的事。但这里的读书人,向往的还是秀才,举人。只要是读书多的,人们都认为是秀才,要是做了官,估计一定是举人。
话说这年头,“科举制”早已经废止,当下开始实行的是“壬戌”学制,但这地方的学堂里,所用的书籍,学习的内容还是儒家学说,并没有多少变化。读经尊孔,四书五经,各类杂字,仍然是先生讲授的主要内容。
在这山沟里,因地域偏僻,信息闭塞,对外面的世界了解的甚少。因此,在读书人的脑海里,什么童生,秀才,举人,进士等,还是记忆犹新。那里知道,这些称呼早已成了历史的陈迹。
李四密听见先生这样的抬举,当下激动地不知自己到底是李四还是张三。嘴里顺便又补了两句:“仁义礼智信,信真不信假。温良恭俭让,让利不让本。”从此立下宏志,要向古人学习,头悬梁,锥刺骨,废寝忘食,苦度寒窗。宁可倾家荡产,至少也得中个举人,不中举誓不为人。
李四密坐下来又仔细一想,头悬梁,锥刺骨,那是治瞌睡病的办法,倒好办。这废寝忘食怎么样才能做到,不妨请教一哈先生。就再一次举手请教。
严先生解释说:“废寝者,就是顾不上睡觉,忘食者,就是连吃饭都忘记了,说明读书读到入迷的程度。”
再说那刘三鬼,虽然前面挨了板子,但听了先生如此的解释,还要提问质疑。就站了起来说:“前些年把人饿得瞌睡都睡不醒,只要醒着,就想的是吃点东西,那里还能忘掉。”
先生解释道:“书上说的都是平常情况,前几年那是出奇的灾荒,不是正常情况。”大家心想,这地方不正常的情况多,正常的情况少。
严先生继续说:“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你们都经历了灾荒,到底得到了些啥教训,谁能说一哈听听。”
小一点的学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