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过后, 陈延定下心来,开始答卷。
想要确认这篇策论的主题也很简单, 淮浙雪灾, 有人让陛下呈罪己诏于泰山,雪灾已是一二月之前的事情了,大家有听说陛下往泰山呈诏的事儿吗?
显然是没有的, 所以, 他必定不想上诏。
于是,陈延入题的第一个角度便是, 雪灾因何而生。
古语云, 天灾人祸, 雪灾并不由某个人而产生,所以罪己诏不是治理雪灾的根本,要从头看事件, 本来只是大雪,为何成了如此大的灾害?
陈延那个时候就在淮浙, 房屋倒塌、以至于百姓流离失所;土地寒霜, 一时之间不能种下作物,粮食价格飙升,致使大部分的百姓无钱买粮,朝廷虽有救济, 但层层盘剥,到淮浙所剩已不足一办之数(当然这个不能写),只能写因为运输折损了部分粮食(懂得都懂)。
当然,还有淮浙省那边沟渠治理做的也不好, 雪化之后水没地方去, 积在田地里, 又影响了春耕……使得受灾百姓进一步扩大。
那么,产生这些问题的原因是什么?
朝廷为何没有足量的济民堂,官府没有及时入场调控粮价,淮浙府没有囤积足够的粮食应对哄抢,以及没有专门的农事官来处理这些事,指导灾民们在灾后如何重新种地……
从大方向概述了此事之后,陈延决定从小处挑讲,毕竟策论篇幅有限,什么都讲是讲不精的,他思忖了片刻,想起了许多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当今宇帝,是一位看‘实绩’、爱做‘实事’之人的皇帝。
笔尖略顿,其实这样往后说,延展的略开,从大题到小点,但最终,他还是落笔了。
落笔的重点,就围绕着后世的一句话:术业有专攻。
各种府城、县城衙门,是否可以多设置一些岗位,如,专门应对灾害、农事、房屋建造的岗位,将府城的官员职能画细一些。
很多该做的事情为什么知府、知州不做呢?因为这件事‘谁都可以做’,那就意味着,谁都可以不做。东窗事发,找个人当羊顶上去就好了。反正,让人心甘情愿开口抗下所有事的办法并不少。
嘶,思绪又歪了,这是浮华之下不能描写的部分。
陈延想着,嘴角轻扯,他沉了沉心思,再次进入了正题,从上到下,把设置更多的‘司职小吏’,明确更多官职的‘作用’,从而达到‘各司其职’的目的说了个便。
正当他兴致到最高点之时,旁近忽然有声响传来,嗯?
此时有声响,陈延猜到估计是皇帝下来了,果不其然,抬头,那个黄色的影子已经不在上座了。
没错,成宇帝已经下来看兜圈子了,他十几岁御极,不过那时年纪轻,父皇留下的顾命大臣一大堆,还有太后在上面坐着,很长一段时间,成宇帝都感觉自己像是别人手上的傀儡,过往历史中的‘面团皇帝’,谁想捏就能捏一下。
所有人都打着为他好,为江山好的名号做事儿。过去的十年,他无力反抗,便只能在那小小的范围之中行驶自己的无上权力,如今——
太后老迈,于慈宁宫中关起门来过日子,老臣们也逐渐退隐江山,除了老蒋。
总之,在他执掌大权,成为朝堂上真正的君主后,便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而今这一届殿试,便是他‘期盼’中的头一期。
所以,他出了一道不同于过去任何一次殿试的考题,年轻人们,你们答得怎么样呢?
他看卷子看得很快,废话,开篇歌功颂德的直接端走不要,这人还很随意,不满意也不会悄悄走开,而是在一旁发出一点小小的声音。
当然,一开始只是小小的声音,后来么,这声音就很明显了。
因为成宇帝的眉头皱了,他不是按照排名顺序走的吗?是啊!这桌子就这么排的,这是什么?除了第二名和第六名写的还是东西,其他的人是什么?
他立刻抬头看向姜侍郎,一脸质疑,朕的姜侍郎,你怎的这么不行啊……让老蒋把绣花枕头安在这么前面!
要他说,院试、乡试,已经够考验举子的文采了,会试殿试是为了选官,要选出能当官的人!他边走边叹气,选官之路,科举改制之途,任重而——
嗯?
成宇帝忽然停了下来,他定睛看了一眼这人的策论,再看了一眼他的名次,年龄。
第十一名,二十岁。年方二十,如此老道?对于世情竟如此体察入微?他看着看着,竟有些不自觉在脑海里推行此策。
……
陈延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自己。
当然,这并非因为他背上或者手臂上长了一只眼睛,而是因为有人在轻轻踢他的腿。
一开始,陈延以为是圣上不小心碰到了自己,但很快,连续的,有节奏的踢腿时刻出现了……他终于直观的感受到了为什么叶问也说过‘圣上不拘小节’了。
脑海中构筑的威严的形象忽然消失了呢,陈延心下笑笑,没有因为圣上的到来而紧张,依旧按照自己既定的大纲写了打下去。
太阳逐渐升高,不过这回儿是春日,有太阳也不热,照在身上反而暖暖的,成宇帝走了小半圈了,后面的人他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