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阑珊,灯火骤熄。
一群夜行人从墙头越下,瞬间占满了黑沉沉的院子,匍匐跪了一地。
为首一人走到阶下跪立:“少主。”
屋内静默着,半晌也不见有动静,院外跪着的人连头也不敢抬一下,只能恭谨地跪着。
原本逼仄纷乱的小院,这一刻像是死在黑夜里,连一丝生气也无。
忽然门被大力扯开,符奚拢了拢宽大的袖口,自案桌上拿起一盏烛火走出来,他立在在台阶上,烛火在他脸上跳跃,错落闪烁,一双眼睛盛满了璀璨烛光,看起来慈悲孱弱。
外头人伏地更深:“少主。”
死士之首自人群前抬起头来:“少主,我等终于寻到您了。”
符奚侧眸看他一眼,抬手拢上将灭不灭的烛火,问:“你们之中现在是谁做主?”
死士之首自怀中掏出一方裹帕呈到他眼前,应:“是我。”
“请少主血祭,不使我等无主惊恐。”
符奚突然无声地笑了笑,低声重复:“无主惊恐?”
他手停在烛火上,火焰上酝腾而起的温暖瞬间蹿入骨血,叫他的脸庞看上去好像也增加了些温暖底色:“以前是你,如今还是你,我若有事差你自会下令,你们做事也不必来知会我,徒增我烦恼。”
死士之首忽然抬起头看他,不敢应承:“请少主血祭,不使我等无主惊恐。”
他面上坚定,不肯退让一步。
符奚蓦然转头看他,一脸的不可置信,抬手招:“你,走近来点。”
死士之首起身依旧托着那方裹帕走了过来,立在门前台阶之下恭敬地抬手呈至他眼前。
符奚笑着道:“方才隔得太远,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死士之首抬起眼睛,被他眼中的随和仁慈蛊惑,大胆道:“先主含冤而亡,请少主为我等主,带领我等给先主报仇雪恨。”
符奚忽然合上掌心,好像那寸烛火将他烫到了,他目光垂了垂,叹息了一声,赫然转身掐住了面前人的喉颈,嗤笑:“怎么,我让你站着你便以为可以跟我平起平坐了吗?”
“你如今胆子大得很,不仅敢直视我,还敢命令我了,是吗?”
死士之首不敢反抗分毫,甚至不敢抬手阻止他,垂着手挣扎。
符奚冷笑一声翻手用力,将人狠狠扔在地上:“都走,什么先主复仇的,不要脏了我这块地方。”
院子里的死士匍匐上来,跪着不肯挪动,竟打算以势压他,他猛然转身踹过去,抬脚将身后之人踹飞,看着远跪在院中的人,笑得亲切:“为什么跪那么远,可是怕我吗?”
死士义无反顾地再次匐上来,跪在地上丝毫不肯退让,看样子今天是非逼得他剜心血祭不可。
他拂袖打翻烛台,扔进人群,那烛火在一人衣角处缭绕翻腾,火苗马上就蹿了起来,却无一人敢抬手去拂灭。
他们就像一群跗骨的蛆,沾上了便要剔骨挖肉,如今还附着在血脉里,避无可避。
符奚怒极,大力扯了身上的外袍扔过去,那一小方烟火终于熄灭,他似乎累得不轻,直起身喘息片刻:“我累得很,不要来烦我。”
“都滚吧,若不来逼我,符氏之仇我或可上心一二,不从者,便与我一同下地狱,咱们谁也别恶心谁。”
他转身不再看身后,拂袖轻轻将门合上了。
门外死士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不知该何去何从,纷纷看向首领。
首领手攀在脖子上深呼吸一口气,起身道:“少主对符家有气,血祭的事且缓缓,即使他不血祭,也是我们的少主,我等以后听少主令行事便好。”
苏璃沫是在离家第三日傍晚回的府。
她换了撵乘,由一驾四驾的马车送到府门前。
因为头一日便派人送了信回来,苏东旭早早忙完公务带着家里一众老小在府门前等候,见她下马车如同看见宫妃一样恭谨,将她迎进了府里。
苏璃沫在书房中坐下,看着焦急的父亲笑着道:“父亲勿躁,容女儿喝一杯水先。”
苏东旭哪里能不着急,亲自给女儿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快说罢。”
她慢慢饮下,然后将杯盏搁在桌子上:“苏家以后的要走的路上不知还有多少大事需要父亲定夺,若父亲如今这便急了起来,以后又该如何?”
苏东旭叫女儿训了,面上一窒,却也不恼,无奈地坐了下来,安耐住心里的着急静听她后言。
苏璃沫面上骄矜,道:“太子允了,赞父亲尽心尽力,又道临州一事原不全是父亲的过错,他自有解决之法,父亲只管做好眼前的事就好。”
苏东旭呼了一口气出来,面上也淡定了些。
苏璃沫继续道:“只是这件事绝不能走漏风声,不能跟太子牵扯上一点关系,从头到尾都要父亲您亲力亲为,若走漏个一点半点的传到陛下和兖王的耳朵里,我恐苏家一府性命难保。”
她看着父亲面上的迟疑闪动,坚定道:“若一生囹圄困在这遥远的府州城里,不如放手一搏,我相信父亲有这样的青云梦,女儿也有。”
“我们苏家原就不应该窝在这小小的汝宁城,兴从祖父始,但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