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大托盘的药,要熬足足两个时辰,还要时不时翻搅。
这期间,全是于鹤淳一个人,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炉子边,辛辛苦苦熬出了这些药来,就这么不能用了,他有些心疼。
“那…胡师兄…”他犹豫了一下,“这些药,可不可以留着治其他的病症?”
胡师兄呵呵笑道:“于师弟啊,治病救人,讲究一个对症用药。这方子开错了,按照错的方子熬出来的药,给伤者服下,不但不能救人,反而还会加重病情。所以,这些药,恐怕只能倒掉了。”
于鹤淳心疼地看了那些棕褐色的药汤一眼,叹了一口气,老实道:“知道了,胡师兄,我这就去把这些药倒掉。”
“多谢沈公子帮忙端药。”他转头对沈清霁行了一礼,“托盘就请沈公子放在这里吧。”
说罢,他便端起一个托盘,费力地从两张挨得很近的褥子中间挤过去,打算去把好不容易熬出来的药倒掉。
“等等!”还没等他挤过去,沈清霁便开口叫住了他。
“敢问这位…胡兄弟。”他凑到了胡师兄跟前,“你给他的方子,究竟是错了哪一味药?”
那位胡师兄似乎没想到沈清霁会不依不饶,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干笑道,“术,术业有专攻,沈公子从未修习过医术,我就算说了,沈公子恐怕也不能明白。”
“没事,你说吧。”沈清霁笑嘻嘻地朝他伸出手,“我这人一向聪明绝顶,
什么东西都能无师自通,你把方子给我瞧瞧,我肯定能明白。”
胡师兄结结巴巴道:“这,这个…”
沈清霁也不急着拿方子,收回手,又道:“更何况,于小兄弟在炼药房里辛辛苦苦熬了一上午,熬得大汗淋漓,好不容易熬出这么药来,你一句方子错了,就要他全部倒掉,总得拿出来正确的方子给他瞧瞧吧!”
胡师兄头上的冷汗流得更欢快了,好半不出话来。
见状,于鹤淳连忙圆场:“没关系的,沈公子,我再重新去…”
“嘘…”沈清霁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打断了他,“我在跟这位胡兄弟说话呢,小朋友先不要吵。”
于鹤淳:“……”他很想说,他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不是什么小朋友,但他不敢。
沈清霁毕竟是赫赫有名的大妖修焚心,于鹤淳还是怕他,被制止了以后,再不敢说话了。
这房间一共就这么大的地方,风然然与梅旗真人,将这一幕看得一清二楚。
梅旗真人皱了眉头,朝那头走过去,风然然也跟了过去。
瞧见他,胡师兄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梅旗师伯!”
“你写错了药方?”梅旗真人看了一眼堆满药碗的托盘,“错了哪一味?”
有他在跟前,胡师兄的慌张稍减,凝滞了的思绪也重新活络起来。
“弟子…记不清了。”他转了转眼珠,“这两日实在太忙,吃不好睡不好记忆力也变差了,只记得写方子
的时候昏昏欲睡,好像写错了一味,不过到底错了哪一味,弟子实在记不清了。”
梅旗真人深深看了他一眼。
梅旗真人生得很和善,尤其一双眼睛,眼尾微微弯起一点弧度,看起来很柔和,即使不笑的时候,也像是含着笑意。
可是此刻,他的眼睛里,隐约含着几分不悦,那丝笑意跟着淡去,变成了威严。
平日里越是和蔼的人,露出要发怒的表情时,便越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感。
在梅旗真人堪称严厉的注视下,胡师兄慢慢低下了头。
半晌,梅旗真人叹了一口气,移开目光,从托盘上端起一碗药,送到鼻子下方,细细嗅闻了一番过后,将药碗重新放了回去。
“药方没有错。”梅旗真人看着低着头不敢说话的胡师兄,“下不为例,可记得了?”
胡师兄连连点头,匆匆端了一个大托盘,逃也似的跑去去给一屋子的伤者分药,再不敢多说一句。
于鹤淳年纪小,心思也单纯得多。
他看不懂其中诸多弯弯绕绕,只以为胡师兄真是因为太忙了,所以才一时记错,便也并未多问,另端了一个托盘,跟在后头帮忙分药去了。
一屋子的伤者大多处理完了,梅旗真人对着房门的方向作了个“请”的手势,“出去说话吧。”
待出了房间,他才郑重道:“方才的事情,是我云渺宫门下弟子之失,我代他同沈公子道歉,还请沈公子莫要怪罪
。”
说罢,他竟还作势要行上一礼,沈清霁连忙伸手扶住他,“梅旗前辈不必如此,我还没那么小心眼,不会对那位胡兄弟做什么的,您且放宽心。”
梅旗真人直起身子,目光在院子里扫过一圈后,落在右侧的小亭子上。
那小亭子里,有一方石桌,还有四只石凳,勉强能当个暂时说些事情的地界。
三人在小亭子里坐定下来,梅旗真人探手过来,示意风然然伸出手腕。
风然然却没有照做。
她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双手交叠着摆在腿上,笑道:“梅旗前辈放心,我的伤势已经没事了,好不同意偷得一点清闲,我们还是来谈一下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