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风二两终于讲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喝茶润喉时,风然然才发现,外边天色已经快要黑了。
她揉了揉肚子,打断放下茶盏,还准备继续说下去的风二两,道:“没注意这么晚了,肚子好饿,可有什么吃食啊?”
风二两忙道:“有的,我这就去准备。”
约莫半个时辰,他便安排了一桌荤素搭配的吃食,就摆在这间屋子里头。
几人围坐桌边,用饭时,风然然余光瞥见风二两捧着碗,却没有往嘴里吃,只是看着她,张了张口,似乎还想接着说。
若是妖修,其实饿几顿也没什么所谓,可风二两毕竟是人身。
风然然暂时放下碗,问道:“你怎么不吃啊?”
“我,我看着师姐吃就好。”风二两眼圈又有些泛红,“有好些年,都没见到师姐吃东西了。”
沈清霁随手拿了一根筷子,敲了敲风二两指节,笑嘻嘻道:“那以后不如让她天天端着碗,到你面前去吃,让你看到吐,如何?”
风二两年纪身量皆长,可面对最为熟悉的这几个人,性子却还是同七年前没什么两样,实在得过了头。
调侃意味极浓的一句话,被他当了真,竟含泪点头。
风然然:“……”
她瞪了沈清霁一眼,后者吐了吐舌头。
硬着头皮端起碗又吃了几口,风二两还是看着她,那目光难以忽视,她只好再劝:“二两,你…”
谁成想话刚开了个头,风二两的眼泪就又掉了下来。
风然然一怔。
沈清霁挑眉,慢条斯理地调侃道:“我们的冷面罗刹大人,今日的眼泪可是多得很啊!”
风二两吸了吸鼻子,极小声地道:“我,我害怕…”
“怕?”风然然放下碗,“二两,你在怕什么?”
风二两垂着眸不语。
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吃饭的钱鱼儿放下碗筷,道:“我知道他在怕什么。”
风二两连忙抬头,试图阻拦:“鱼儿!”
可还是晚了一步,钱鱼儿几乎与他同时开口:“他害怕这一切都只是做梦。”
没错,他的确是害怕。
他害怕今日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场幻梦。
待到梦醒过来,没有师姐,亦没有今日的重逢,这世间的诸多冰冷,他还是要独自面对。
他真的好怕,怕到想要时刻盯着师姐,生怕梦不声不响就结束,而他来不及再看师姐一眼。
措不及防被拆穿了心底里的想法,风二两耳根处泛起一层薄红,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风然然心头泛起一阵涩意。
她看着自己这个傻师弟,郑重道:“这不是梦,我真的已经回来了,再不会走了,以后每天,我都会陪着你的。”
风二两嘴唇颤了颤,又问:“师姐,你不会骗我吧?”
风然然笑着反问:“我何时骗过你?”
他这才用力点点头,当着她的面,扒了一大口饭进嘴,结果吃得太急卡住了喉咙,憋得原本白皙的脸通红一片。
“水,快喝点水!”
钱鱼儿匆匆忙忙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手上,可是呛得太狠,喝过茶水顺下了噎在喉咙边的饭,还是止不住地猛咳。
钱鱼儿一边给他拍背,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你怎么搞的呀,吃个饭都能呛成这样,真的是好笨好笨!”
风二两只是摆着手,咳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看着两人闹腾,风然然觉得有些好笑,便撂下碗筷,托腮看了一会热闹。
直到风二两咳得实在停不下来,钱鱼儿没有办法,只好扶他起来,同风然然打了声招呼,说要送他回房去休息一会。
风然然自是没有任何意见。
风二两有意见,他还没说够没看够,拼命地摆手扑腾,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风然然,还朝她伸出手,像是想要她拉一把。
风然然笑眯眯朝他挥手,道:“好好休息。”
听见“好好休息”这四个字,风二两眼里的一簇火苗“唰”的一下,熄灭了。
钱鱼儿这小丫头,幼时说话常常奶声奶气的,还经常被尹一要求要行事端庄,不成想现在长大了些,性子竟颇为泼辣。
她一手提着风二两后衣领,一手给自己带上了铁面具,然后还不忘拿过风二两的面具,一把扣在他头上。
“走吧!你今得够多了!快点回去休息!”
说罢,她就这样提着风二两的衣服,不由分说地把人提了出去。
小院的院门被钱鱼儿回脚踢上,风然然听着他们闹腾的声音,往小院右侧去了。
看够了热闹,她端起碗来,本想继续吃饭。
夹起的菜还没送到嘴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沈清霁,似乎有半晌没说过话了。
她狐疑地侧目望去,发现那厮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沈清霁的眼珠很黑,白日里日头一照,便像清澈透亮的玻璃珠一般,而现在是夜晚,没有日头,只有燃在屋中的烛火光亮。
此刻,他坐的位置背对烛火,眼中甚至看不到跳跃的火苗,只有一片幽深。
仿佛一片沉寂多年的深潭,只看一眼,便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