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秒,他又猛的扭头,这次连身体也转过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门口的人,“叶...梓?”
走廊昏黄的灯光洒在叶梓的身上,陶成蹊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黑暗中的自己。
叶梓在陶成才面前站定,也许是铜城的夜晚依旧太冷,叶梓的鼻尖,脸蛋儿,连眼睛都是红红的,看起来楚楚可怜。
“你...”
陶成蹊忍住想要将人拥进怀里的冲动,努力克制着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你...是回铜城出差?什么时候...”
叶梓看着挎着肩,看起来有些颓丧的陶成蹊,打断了他,“你为什么不说?”
陶成蹊愣了愣,面前的叶梓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哽咽,“为什么不说你生病了?不说你是从医院偷偷跑来找我的?不说之前不见的几年你也跟我一样...”
她仰头看着他,大颗的眼泪顺着下巴,一颗一颗砸在了地上,像是被滚烫的热水烫伤,陶成蹊的心里一阵一阵的发紧。
他试探着伸出手,大拇指在叶梓的眼下轻轻蹭着,想要替她蹭掉眼下的泪滴。
“以前是不想说,你上了大学,有那么美好的未来,以后也会有体面的工作,合适的伴侣,会安安稳稳的过一生,我怎么能去打扰你?要不是你回铜城,我们重新遇见,我大概这辈子都不会联系你吧...”
“现在...是不敢说,你说...你不敢相信我了...”
嘴里叼着的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在了地上,陶成蹊的脸上带着一丝苦笑,不知道是笑胆小的自己,还是一直都勇敢的叶梓。
“可是哪怕让我重新回到18岁,让我重新选的话,我应该还是会跟你断了联系,叶梓,我那时候连我自己的路都看不清...”
沉默了许久的叶梓终于开口,原本清亮的声音现在带着重重的的鼻音,“那这次呢?我过生日那天的事要是让你重新选呢?”
陶成蹊低下头,将手背在身后,手指紧紧的攥着,手心渐渐有了潮湿的汗意。
“我...叶梓,你知不知道身上背着永远还不清的债,是什么滋味?就是你会一直活在自责里,会一直想如果当时不是自己,那...我听说小燕割腕之后,脑子里最担心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口:“我最担心的是,如果小燕真的出事,救不回来,你...是不是也会和我一样,一辈子都活在自责里...”
叶梓倏的抬起头,用哭过而变得有些发红的眼睛,怔怔的望着面前的人。两个人身后,是浅蓝的的帘子,在充斥着消毒水味儿的病房里,隔出一个小小的,只容得下两个人的空间。
陶成蹊一把拉过叶梓,紧紧拥住她,脸埋在女孩温热白皙的颈窝里,贪婪的嗅着特属于她的味道,声音又低又哑,“对不起...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病房的门开着一道细小的缝,走廊里昏黄的灯光顺着门缝洒进来细细的一缕光。
叶梓看着陶成蹊身后玻璃上映出的两个人的身影,记忆中那个恣意洒脱的少年已经被本不属于他的债压的弯了腰,可她还是记起了他向刚被抛弃的自己伸出的那双手。
陶成蹊将这个久违的拥抱,变成了一条最最解结实的绳索,扔向了坠入崖底的叶梓。它缠住了叶梓的身心,也解开了她心底随时都在提醒着自己不要再犯错的死结。
叶梓慢慢抬起手,握住了那条能将自己从深不见底的悬崖下拉上来的绳索,也握住了陶成蹊稍稍变瘦的腰。
后来叶梓拒绝了陶成蹊让她住在病房,自己去外面找酒店住的奇葩提议,将他按在床上,“医院旁边不就是酒店吗?我去那住一晚,你老老实实呆在这。”
陶成蹊无奈点头,跟着一起出去,想把叶梓送到酒店。
只是刚穿过走廊,还没到电梯口,就被护士站值班的护士大声叫住:“哎,37 床,这么晚上哪去?”说着那个护士还从护士站里走出来,怒气冲冲的拦在他的面前,“又想偷跑?上次你跑了护士长差点儿没把我大卸八块,你又来?”
陶成蹊看了眼好整以暇盯着自己的叶梓,不太自然的搓了搓后颈,“不是,我不跑,我就下楼转一圈?”
“不行,你现在是惯犯,要是转不回来了,我上哪找人去?”
陶成蹊轻“啧”一声,“我真不跑。”又朝不远处的叶梓努努嘴,“帮帮忙,我把人送到楼下就回来,我这正追人呢。”
护士在稍稍红了脸的叶梓和陶成蹊之间仔细的打量了下,才勉勉强强同意他下楼,“行,那我就相信你这次,人送下去赶紧上来啊。”
陶成蹊笑着点了点头,快步走向旁边电梯间的叶梓。
到了楼下,陶成蹊说送到医院门口,到了医院门口,又磨磨蹭蹭的说要送叶梓到酒店。
叶梓哼笑一声,双手抱臂斜睨着他,“马路对面就是酒店,你给我老老实实回病房去。”
陶成蹊低着头不说话,右脚的脚尖一下一下的,在地上踢着。
叶梓的视线跟着转向那只来回踢的脚上,嘴角微微翘了起来,“你现在乖乖回去,明天早上我还能来给你送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