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室里很安静,除了陶成蹊以外,还有一个小男孩儿,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刚拔掉针头,正蔫蔫的窝在妈妈的怀里。
“上次吃了冰激凌回来就闹肚子,来医院输了三天液,扎针时候哭着喊着说以后不吃了,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又偷偷买冰激凌吃,你怎么好了伤疤就忘了疼?”年轻的妈妈抱着自己的孩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就为了那一点儿甜,现在要连着难受好几你图什么?”
本来只是在小声呜咽的小孩子,这下哭的更厉害了。妈妈又不舍得他再难过下去,搂着他小声的哄着,“以后还偷吃冰激凌么?”小朋友边哭边摇头,“我以后...再...再也不偷吃冰激淋了,吃了只能开心一会儿,可是生病了要疼好久啊...”
明明只是妈妈在吓唬自己的孩子,可对面的叶梓听着,却多了一丝其他的意思。
原来这是连五岁的孩子都能很快作出选择的一道题,可自己却还在犹豫到底应该选什么答案。
妈妈抱着还在呜咽的孩子出了输液室,里面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叶梓沉默了一会儿,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扯了扯被自己坐的有些皱的大衣,转身时却被人扯住,他的掌心依旧很烫,紧紧的攥着她的三根手指。
她转头看过来,陶成蹊低着头,微微弯着身子,叶梓看不清他的表情,手却被攥的紧紧的。
那句话在陶成蹊的脑子里想了千千万万遍,从没想过是在医院说,但是他很害怕,他觉得自己再不说,可能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叶梓,”陶成蹊的声音依旧沙哑,身体也还滚烫,连说出的话,也能让人烫的发抖,“我们再试试好不好?”
叶梓的心被烫的颤了颤,她重新蹲在陶成蹊的面前,认真的看着他,然后弯了弯唇角,“可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她笑的很轻松,“陶成蹊,这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你想走就走,你想回来就回来,没有人会一直停在一个地方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再回来的人。我已经等过一个7年了,可是,我...没有再一个十八到二十四岁去等你了...”
“可你明明...”陶成蹊想站起来,却被叶梓扯住了胳膊。
“是,我明明...还对你有感情,陶成蹊,我的心不是机器,可以随时按下开关键。也许我还喜欢你,但是,我已经不爱你了...”
然后,她一根一根掰开陶成蹊的手指,站了起来。
“你自己注意点吊瓶里的药,快没了的话,就按那个旁边的铃,护士就会过来了。还有,要是退烧了,今天先别急着回去,医院旁边就有酒店,开个房间休息一晚,等明天早上再回去,回去了最好再输几天液体,你这次拖的时间太长了...”
一句一句叮嘱完,叶梓终于转身离开。陶成蹊不敢抬头,只是仔仔细细的听着她离开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没有一丝犹豫。
直到脚步声越走越远,他也没敢抬头看。整个输液室里只剩下陶成蹊一个人,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身子弯着,将手掌附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叶梓快走到大门口却又拐了回来,她重新走到护士站,“你好,我想问一下,里面正在输液的那个病人一共有几瓶吊瓶?”
护士低着头在工作薄上翻看着,“叫什么名字?”
“陶成蹊。”
“一共三瓶。”
“那他一个人在这应该可以吧?”
护士抬头看了叶梓一眼,“没什么不行的,就是他现在打的吊瓶里的药打完人比较容易睡着,最好还是有人在旁边看着,药滴完了也能及时给他换,或者你跟病人叮嘱一下,别让他睡着了。”
叶梓想起陶成蹊眼下的青色,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在护士站门口的椅子上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叶梓稍稍往前走了两步,陶成蹊还坐着刚才的位置,那里刚好是背对着叶梓,她的目光在陶成蹊微微弯着的背影上流连,他还保持着自己刚刚离开时的样子,似乎很难过的样子。
叶梓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高处挂着的吊瓶上。
护士重新帮陶成蹊换好吊瓶,“你好好休息下,有什么需要就按旁边的那个玲。”
陶成蹊重新靠回椅子上,机械的点点头,像是一个皮影戏里被人提在手里的皮影,没有一点儿精神。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他靠在椅子上不久,就沉沉的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护士过来帮他又换了一瓶药,不知道什么时候护士帮他拔了针,又帮他按住针孔的位置。
旁边突然有人叫他,“哎,针都给你拔了你怎么还在这儿?”陶成蹊这才掀开沉重的眼皮,看了看周围。
“你的家属呢?怎么打完针还不叫你回去?”护士好奇的问。
“家...属?”
“刚我给你拔针的时候不是还在这儿帮你按着针孔呢么?人呢?”
陶成蹊半天没反应过来,护士给刚来的另一个病人扎好针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才猛的站起来,扯住了护士的胳膊,“帮我按着针孔?不是你们护士帮我按的?”
“我们护士都快一个人掰成八个用了,谁有时间帮你按针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