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少帅上来就首先问他,而且还是以这样一件丢人的事开头。可在自己的直接长官面前又不能文过饰非,没办法,他只有照实说了。
“自从7月以来,万宝山事件闹大,朝鲜和咱们东北地界,两边都在拼命地驱赶侨民。这些日本浪人就以朝鲜人的主人自居,经常到街面上惹事,挑衅中国人。从上个月开始,他们就频频到北大营和东大营门口惹事,挑逗哨兵,说一些污言浊语,想要故意惹出什么事端来。”聪明如王瑞华,也听出了少帅对独7旅处置上的不满,故意说了一大圈理由,想要给王以哲开脱一二。
“嗯,那你是怎么处理的,王鼎芳又是怎样处理的?”
看得出,少帅对今天目睹的事情视为自己的耻辱,仍然对此事耿耿于怀。听到王瑞华的话语中明显有帮王以哲诿过的成分,他立刻就生气起来,口气顿时不善了。
“啊!我们也遇到了几次日本浪人上门挑衅,当时值日的孟继衡队长是个粗人,也没考虑会引起中日两国争端,所以就热血上头,直接下令让门口警卫把他们打了一顿,又叫黄局长的公安把这些浪人抓了去关了几天。
而且,而且……,有个浪子关在号子里,里面有一个从辽源那边抓回来的惯匪,就把那个浪子给jj了。听说放出来后,那个浪人自杀了。所以日本人就再没敢来了。”王瑞华只得如实交待了讲武堂作践这些浪人的事情。
“好!恶人终须恶人磨!好!好!”张学良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次笑容,对日本人的遭遇那是拍手称快。
王瑞华这才稳住了神,又把独7旅的处置方式说了一遍。
“王旅长开始也向我们这样,让门卫把日本浪人打了一顿,但没有交给黄局长处理,只当是双方的口角冲突,引起斗殴。不成想日本驻军不干了,他们上门交涉,说是如果再打他们的侨民,就要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所以王旅长只好委屈求全,相忍为国了。”
这王瑞华不拽后面的“相忍为国”这句话还好,这句话一说出来,坐着的少帅突然长身而起,怒喝起来。
“相忍为国,忍什么忍!他是军人,不是办外交的文官。自折气节,他是不想再当军人了吗!大帅在时,什么时候忍过这种气,那次不是给日本人打回去了。
我算是看出来了,忍是忍不来和平的,要你自己有一把子力气,别人才能敬你,忍你。他妈的民国十八年,我和老毛子打,就是有人劝我收兵罢战,相忍为国,我才虎头蛇尾,最终被日本人轻看到今天!
秦川,我觉得你说的对,作为军人,就该纯粹点,该出手时就出手,只要尽责,就是错了,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后面自然还有我在后面可以周旋。如果一个军人去考虑什么外交啊、国际观瞻啊什么的,那他就不配当军人。”
他说道激动处,在屋里来回走动,很有一股恨其不争的怒气,完全是朝着王以哲发的。众人只好劝解一番,才让他稍稍平息下来。
知道内情的冯庸跟他感同身受,这几个月来,他在当沈阳卫戍副司令的位置上,可没少受王以哲和荣臻等人的挤兑冷落,至于冷落他的原因,就是他是冯德麟的儿子,人人都想用打压他的方式,来表现对张氏的忠心。两人的做派根本就不像军人,倒像那些攻讦同僚,贪权谋利的官僚文人,少有军人的纯粹。现在他见张汉卿为王以哲的不堪兴勃然之怒,心里不由得畅快起来,他向秦川使了个眼色,还没等秦川明白过来,见张汉卿把话头说到了军人的纯粹性这儿,就插言就对张学良建议起来。
“为了大计,汉卿,你应该有诸葛亮挥泪斩马谡的决绝啊!我看过统带部新兵队和讲武堂学兵这半年多来月的训练成绩,早就把独7旅甩到几条大街外了。王以哲这个人虽然忠心,但做事瞻顾逡巡,没了当年的锐气。
现在他更像是个腐化的文官清客,根本没把心思放在保咱东北,保咱沈阳这事上。天天游嬉物外,夜夜笙歌,不理军务。今天你看到的哨兵的遭遇,已经把7旅士兵的心都伤透了,士气不再啊!
日本人就是要用这种下流的手段折辱我们,让我们丧失民心士气,好趁机对我们使坏,最终轻易得手。再不把7旅的士气军心挽回,恐怕这7旅就再不是你的精锐了。这一路哭何如一家哭,不能再由着他把7旅带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啊!”
秦川没想到冯庸居然替他说出了要换王以哲的想法,一时愣在那里,也不好接话。刚才冯庸使的眼神,他现在才明白,是要他一起向汉卿进谏,换掉王以哲。可是想到这独7旅是张学良的心头禁脔,岂是容易说得动的。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出面跟着劝谏的时候,不想张却是听了冯庸悲情的谏言,竟没有动怒或者不快,而是看着秦川,说道:
“你是我委任的沈阳方面军事的最高负责人,你对五弟的建议怎样看?”他的表情如此平静,好像是讨论一个不相干的人的去留,自己却没有成见。
秦川一下就想明白了,在这个时候,保住东北的财产最重要,保住他中国副总司令的面子和名声最重要,其他的,无论是谁,只要敢档着他实现这个目的,他是不在乎什么恩义情份的。这一定是他想了一上午,心里可能是做出了如此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