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开越骑越近,直到路口的时候,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骑向了警局正门。
唐泽明出事后,他再也没走过局里的正门——那块伤心地,然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回来,总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他抛下单车,走进了大楼。
一切还都是老样子,任开三步并作两步上楼,经过熟悉的办公室外,他从隔窗望了一眼东侧那两张相对的桌子,都是一样的空空如也,或许桌面上已经积起厚厚的灰尘。
别说推门进去,任开甚至没有多看几眼,他转身奔向电梯,直接下到了地下楼层,白炽灯刺目而冰冷,始终忠实地照亮着这里错综复杂的走廊。
任开从地下迷宫似的走道绕到了另一座矮楼,这里是解剖中心,他推门进去,如愿看到走道尽头的那间解剖室灯还亮着。
任开上前敲了敲门,几乎没有停顿,当然也没等人应声,就推了进去。
“妈呀!谁?!”
里面的人惊得拿起解剖刀就跳到了一边,明明她身形娇小,冲下解剖台,才到任开的胸口,却还是以标准练家子的姿势挥了两下刀,以示对抗的气势。
“你,哪个?”
任开举高双手,表示投降,随后慢慢将长发拢起,露出完整的脸部轮廓,苦笑一声道:“是我。”
齐素素这回总算是认出了来人是任开,她紧握解剖刀的手这才放下,松了口气,随后忍不住连拍了好几下胸脯,“你进门不会先打个招呼啊?任开!你吓死我了,吓得不轻,哎,让我摸摸看心跳,哎哟,这会儿还心律不齐呢。”
“我说,你一个当法医的,敢深更半夜的加班,不敢认人啊,我怎么会知道你胆子那么小。”任开也有些无奈。
“我不怕死人,我怕鬼呀!你看看你,敲个门也不等应声,一下就进来了,还披头散发,这一身都是什么,绷带、血污,和我昨儿看的鬼片里有啥两样,你说你这半年不见的,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任开踱过去,无所谓道:“真变成鬼不好吗?我还挺想试试这体验的。”
说不定那个从不愿在他梦里说话的人,会愿意对变了鬼的他开口。
“别急,真要变,都会变的。”齐素素翻了个白眼扔给任开,“真是的,我就不该和你这疯……,算了,不说这些了,也不完全是你的问题。”
任开知道她没说完的意思,并不在意地笑了笑,转回正题上,“今晚这么大行动,我猜你就会加班蹲守。我有点私人的事想请你帮个忙。”
“你也参加今晚行动了?这算是回来了?”齐素素自然是不知道任开卧底的事,局里的同事都以为他给调到边境去协助破获一个大案,也因为唐泽明的事,大家都认为换换环境,离开下,对任开是件好事。
齐素素很高兴看到老熟人回归,没脾气道:“说吧,什么事这么急,都不清理下就赶过来。”
她看着任开像掏出什么珍藏的宝贝似的,从上衣内兜里小心翼翼地摸出块带血的人皮。冷光如昼的解剖室内,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那块人皮,经受了今晚第二次冲击。
“你,你把证物……”齐素素话都说不利索了。
任开知道她误会了,“不是,这是我自个儿的。”他伸手晃了晃已经包扎过的左臂,又将手举到齐素素跟前,看齐素素还没什么反应,二话不说就动手拆起绷带来。
齐素素忙阻止了他。
她皱着眉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刚弄下来没多久,我想留着它,就想到了你。”
齐素素到底还是接过了任开手里的皮肤,发现它确实新鲜得很,刚刚剥下来,铁定没超过两小时。
“我想留下它,所以想请你帮忙,帮我处理下。”任开说得十分殷切诚恳,目光始终跟着齐素素的双手在转。
齐素素托着那块皮放到了解剖台上,冲洗,去污,她看着水流下不断受到冲刷的打火机图案,有些不敢置信。
“这是,唐泽明的打火机?”
她的细节记忆能力一向很好,她不认为自己会认错,她的提问更多的是表达惊讶。
“你一个警察竟然去纹身,完了以为就把皮剥了就没事了?现在还要留下来?”齐素素抬头看向任开,她关了水龙头,两手叉腰站在那儿。
任开已经准备好被训被骂,他不介意,他可能做的有些出格,他也不期望有人会理解他,他只想求她帮忙。
任开没想到,齐素素开口说的是另一件事:“我给你推荐的那个心理医生,你一直推,都快一年了。”
她的眼神那样真挚关怀,语气柔和不带半点逼问,倒像是无奈的请求。
任开站在那儿,只有沉默以对。
“好吧,也许身痛真的好过心痛。”齐素素没有再劝任开,当然更不会训他,只是尽量陈述事实道:“以我大半个医学生的身份和亲身体验过咨询的经历来看,谈话会有帮助的 。”
她重新打开了水龙头,没有再看任开,“当然,你也可以不听我的,毕竟我只分析死人,不分析活人。”
任开笑起来,引得齐素素自个也笑了。
齐素素继续整理那块皮肤,“你想之后怎么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