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朝宴开始在巳时,还富余一段时间。
“郡主安好。”见江岑宁走过来,徐绮朝她见了礼。
“徐姑娘,好久没见了,”江岑宁作势要扶她,面上端着温和,“今年也要预祝徐姑娘获得头名了,姑娘的才气怕是满京都无人能较。”
徐绮心中虽志在必得,嘴上也谦虚着:“哪里敢与郡主公主们相较,都是臣女侥幸罢了。今年翎朝宴着实比以往热闹不少,臣女瞧着九公主也出来了。”
江岑宁听她提江念晚,眸光一动,微笑道:“你可不知道,如今这位九公主仗势可大着,因为要参加翎朝宴日日跑镜玄司缠着帝师呢,都不准我们靠近呢。”
徐绮面色一变,脱口而出:“她竟这样不避嫌?”
“避嫌?”江岑宁故作不懂。
“臣女是说……帝师也是出题人,她这样日日去问,就不怕外人传闲话吗?”徐绮勉强笑道。
“咱们纵使明白也不敢说啊,她毕竟是公主,你说是不是?”江岑宁顺了顺被风吹乱的裙摆,微笑道,“都已经到夏日里了,风竟还是这么大,可见很多事也不是咱们想着就能控制的。”
徐绮不言语,瞧着被风吹得猎猎的衣裙,眸光闪了闪。
到了抽签的时刻,徐绮抬眼看了看走过来的翰林院小侍从,从中准确地摸到一只边上有细微刻纹的长签。
握住那竹签之后,她佯作不小心拨歪了签筒,翰林院的小侍从连忙上手搀扶。
“抱歉。”徐绮帮他一起接住签筒,顺势碰了碰他的手。
小侍从对上她的目光,摸到手中有了一张纸条。
徐绮眸光带着些厉色。
每年为了她能拿下翎朝宴的头名,祖父在翰林院上下打点关系,不知道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让所有翰林院试题的签子都在侧面做了微不可查的标记。
走到帝师面前的人必得是她,绝不能是旁人。
江念晚也迅速择了一签抽出来,瞧着签题倒不常见,是问刑赏之论的对策,不过她这段时日读的古今策论不少,也不至被难为住。
她不假思索,在纸上洋洋洒洒写起来。
徐绮见她并不犯难,微垂了眼眸下去,也在纸上写起来。
翎朝宴虽十分受朝野重视,但到底也不会真如科举那样严肃,策题一出也只做短论,以半个时辰为限,待考生写完之后各自宣读交流思想,而后由出题的众位官员评出最优。
今日天气不算好,风一直吹着,众人的宣纸都用砚石压着才不致被掀翻,眼见着就要到结束之时,徐绮佯装翻页,下面的草宣却被大风吹走。
“卷纸!”她惊呼一声。
翰林院的小侍从连忙去帮她拿回,可惜风吹得甚大,一路也不知打翻带过了什么,风沙四起,屏风这侧的女眷都纷纷拿帕子捂了脸。
待一切都安静下来之时,江念晚一睁眼,却瞧见满卷的墨水印渍。
不知是谁的毛笔被风吹落,在她的宣纸上滚过了一周,如今差不多毁了她满篇的对策。
“我的天,你这满篇都瞧不见字迹了!”江念珠看见了,一时愕然。
江念晚也怔怔抬头,瞧见六公主江念安正在寻笔,瞧见这边的情形,惊得捂了嘴不知怎么办。
也并不是故意的。
徐绮摩挲着纸面,唇角绽出极轻一丝笑。
最后一炷香燃到尽头,随着翰林院的小侍从一声“时间到——”,所有人都撂下了笔。
“呀,九公主,您这……”侍从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罢了,也不过就是一次翎朝宴,和父皇说明情况,父皇不会怪罪你的。”江念珠劝慰道。
可若是那样,岂不就等同于放弃?
那她这些时日的努力算什么,陆执为她所费的心力又算什么?
“我不放弃。”江念晚低声说。
徐绮听到了她这一句,有些惊异地转过头来。片刻之后须得轮流念出策题与自己写的对策,她写的这一面子的字都已经被墨水沾染了,要怎么念?
死撑罢了。
她的题目非常阔大,以论天下治乱为题。这篇策论她已经准备了许久,经过祖父打磨,文辞华丽烂若舒锦。她读的时候,自是得了一大片赞赏,在座的都频频点头。徐绮满意坐下,等着江念晚那侧开始。
正准备瞧笑话的时候,却忽然看见江念晚将那沾满了墨迹的卷纸捧起。
“你前些时日那般好学,朕倒要瞧瞧,你这些时日到底有多少长进。”皇帝瞧见江念晚,抬眼些许。
“是。”
江念晚捻着宣纸的角,乍一抬眼,视线就落在了那个人的方向。
他在看着。
也不知为何,他的目光,总能为她添上一二勇气。
江念珠在一旁着急不已,这策论不比平常,都是要引经据典的,能写出已经要绞尽脑汁,何论默念?
“你疯了吧你?你赶紧告诉父皇……”
江念珠话音还未落下,江念晚已经垂下眼,一字一句默来。
这些时日所读的书,请教过陆执的典经,早如刀刻斧凿一般地印在心中。
他曾说策论本在于心,立意才是灵魂。就算这篇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