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书房内,刘教谕一把摔碎茶杯,心中怒不可遏。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早知如此,上次月考他便亲自督考,无论如何都不会让那纪温出头! 经历一次失败,刘教谕收起了几分轻视,决定亲自出手。 于是,自这日起,县学学子忽然发现他们的教谕来为他们授课的频次变高了。 以往十天半个月都不来一次,如今隔三差五便登上了讲堂。 对于县学众位学子而言,这无疑是件好事。刘教谕不仅是县学中地位最高之人,也是学问最深之人。能得教谕指点,众位学子求之不得。 此事看在纪温眼里,自然免不了提高警惕。 事出反常必有妖,刘教谕一计不成,只怕又要生出幺蛾子了。 这日,刘教谕讲的是《尚书》。 身为县学教谕,刘教谕果然文采斐然,与其他诸位夫子均有不同,深入浅出、引经据典,可见其真材实料。 循着《尚书》,刘教谕又讲到了《周礼》,从“十恶不赦”一路讲至“常赦所不原”。 纪温渐渐明白了刘教谕的意图,面上不动声色,眼中却逐渐冰寒。 讲完历朝历代的赦免制度,刘教谕面带微笑,语气轻松道: “当今宅心仁厚,不但放宽了“大赦”之限,更是允其子孙后代科举入仕,若不如此,恐怕有些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翻身机会。” 他目光直直看向下方的纪温:“你说,对吗?纪温。” 所有人顿时向纪温看去,心中不禁充满疑惑,教谕为何在此时独独提到纪温? 果然来了。 纪温心中一片沉静,顶着众人不解的、充满疑虑的目光,他缓缓站了起来。 “圣人言“恩出自君上,非臣下所能擅专。”皇上隆恩浩荡,我纪氏上下无不感激涕零!” 众人越发困惑不解,有那年纪较大的,听到“纪氏”的那一瞬间,忽然想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家人。 “纪氏?莫非是十年前的纪大将军?” 有人震惊道:“纪温竟是纪大将军之后?!” 有人轻嗤一声:“什么纪大将军!人家早已被罢官夺爵,如今只是一介布衣!” 还有人低声道:“也不知那家人究竟犯了什么罪?” “罢官、夺爵、抄家!这罪名还能轻了去?!” 众人的低语声尽皆入耳,纪温面不改色,挺直背脊看着前方的刘教谕。 刘教谕仿佛一位温厚宽和的长辈,对着纪温谆谆教导:“尔等既得此般厚爱,更须得痛定思痛,知耻而后勇,切勿再行那不法之事!” 纪温不由暗自捏紧了拳头。 众人的议论声似乎更大了。 又听那刘教谕道:“前人之过,虽怪罪不到你的头上,你也应当引以为戒,万不可步入尊祖父后尘!” 话音未落,纪温已然情绪翻涌,心中燃烧起熊熊的怒火。 家人就是他的逆鳞,他绝不允许旁人如此侮辱诋毁他的家人! 越是愤怒,脑子越是清醒。 纪温定定看着刘教谕,扬声正色道:“教谕此话差矣!家祖一生征战,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我父亲悍不惧死,也曾斩下无数漠北鞑靼的头颅! 我大伯、三伯、六叔尽皆战死沙场!至今,我纪氏仍有人驻守边疆,用生命保卫着大周子民! 有先人如此,实乃吾辈之楷模!教谕此言,不仅寒了我纪家先辈之心,更寒了无数为国捐躯的勇士之心!” 在场学子听得热些沸腾,凡是听过纪大将军之名的,谁人不知纪氏满门英勇? 这样一位国之栋梁,十年前却不明不白地落得那样一个下场,谁人不为之惋惜嗟叹? 顿时,不少人看向刘教谕的目光中隐含质疑。 这恐怕是刘教谕生平第一次被自己的学子当众驳斥,他心中气急,板着脸训斥: “纪氏之功,老夫亦为之感念。然功过不可相抵,纪氏之过,乃先皇亲口定论,尔等岂敢有异!” 这帽子扣的太大,无人敢沾染。
纪温自然不能平白招惹祸患。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学生绝无二话,纪氏亦谨遵皇命,甘愿受罚。如今既得赦免,日后定当修身齐家,不负皇恩。”
语气一转,忽道:“说到修身齐家,学生少不得要劝谏一句——”
刘教谕眉头一挑,见那纪温一脸装模作样,忍着不安,做出一副身正模样:“有话便说!”
等的就是这句话!
纪温露出几分为难:“按理说,学生不应干预夫子家事,可学生实在不愿见夫子深陷泥足——”
刘教谕一脸正气:“老夫向来循规拘礼!”
纪温假装犹豫着开口:“据学生所知,按《大周律》,以妻为妾者,徒二年;以妾为妻者,徒一年半……”
刘教谕顿时悚然。
他是如何知道的?
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全场学子均猜到了纪温未尽之语。
瞬间满室充斥着窃窃私语。
原来他们德高望重的刘教谕背地里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是有多么不理智才能干出宠妾灭妻这种事?
刹那间,刘教谕接收到了数十双不可置信的目光。
他脸色铁青,强自镇定:“没想到你对本朝律法也有所涉略,只是读书广泛虽也有好处,现下还是要以乡试为主,莫要本末倒置!”
匆匆下了学,他迫不及待回到了家中。
静姨娘第一时间迎了过来,一边替他宽衣,一边笑着道:“老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