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小电动汽车里,将生和贺蔷讲,“朋友妻不可欺”这种道理我觉得很可笑。
善于和黏软面团打交道的贺蔷一下子捏出了话里的面筋,“我也不喜欢这句话,别人的妻也不是物件,再说,按这逻辑,不是别人的妻就可欺?”
将生的下半截话就这么被堵住,竟一时忘了要怎么接。她本意后面还有个转折,“但是,我觉得有几分道理。好朋友的对象我还是不要有那方面念头为好。”
但是,贺蔷的转折来得又比她早,她说,“但是啊,你欺欺我,我欺欺你还是可以的。我们又不是朋友妻,我只是你前女友的前暧昧对象,还是你老朋友的现暧昧对象。”
小陈,你知道暧昧是什么意思吗?贺蔷又问,同时还像捏年糕一样捏住将生的脖子。
将生吸着肚子紧张地解释,就是不负责的意思,小贺,你先回自己座位。她的话贺蔷不听,继续发掘,“不负责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已经和舒窈达成了一种心理契约,而舒窈又是我的朋友,如果我介入搅浑了水,这样我就成为这种契约的破坏者,那么我对舒窈、我对你们的关系都是不负责的。将生说小贺,我身上气味不大好闻,天气又热,你回去坐好。
贺蔷却坐将生腿上扎起辫子,她笑嘻嘻看着将生窘迫得发红的脸,再伸手戳那肿眼泡,“原来考虑来考虑去,怕对不起舒窈,而不是考虑我。”显然,她已经从之前被人当门骂街的不适中走出,认真瞧了将生,再捏她的腰,“别绷着,我又不吃了你。”
爬回驾驶座,贺蔷将空调调低几度,“我以前不开心就要出来买一堆东西,那时候家里条件不错,买得起单。”言下之意现在买不起。将生绸缪着要不要陪她去买?但这样买单的可能就是自己。
而贺蔷开了口,说你能不能陪我去对面看场电影?
将生给潘文秋发了消息后说行。潘文秋已经追过来问,“是不是和小李一起?”
“不是小李,我就不能给自己放个假看场电影么?”将生不耐烦地回她,下车后看自己脚上踩的还是雨靴,一时犹豫起来。贺蔷也笑了,问你穿多大码的?
将生回答三十七码。但是她这双脚脾气很差,鞋尖窄了不行,挤小脚趾。鞋面浅了不合适,会压着脚背放不开。鞋跟高了也承受不住,走路会不认得自己。正低头看雨靴时,贺蔷从车内取出一双凉拖鞋,脚下那双乐福鞋就脱下递给将生,“你试试?”
贺蔷的白色鞋子是高低大小宽窄完全合她的脚,可还有她的温度,那温度贴在将生的脚底,包在她的脚趾脚面,叫将生一时不会走路。她扭头看贺蔷,卖豆腐的老板娘已经脱下袜子赤脚踩进凉拖——她的脚趾头圆润小巧,精密地按照从大到小排列,每个脚趾上还涂了豆绿色指甲油。
被点点绿色吸引的将生在想,要是她和贺蔷交往,两个人买鞋倒是能省下一笔钱,因为可以换着穿。舒窈就不大合适,因为她的脚是三十八号的,生活成本会增加。还有,贺蔷真是有意思的女人,脚上要染绿色的,还拉着我要给舒窈头上来点绿的。
贺蔷喊了将生三声,杀鱼小妹才回过神,说“哦”。贺蔷伸出一只脚,问,“好不好看?”陈将生就不说话了,怂是她的一贯风格。
两人进电梯,贺蔷再一把拽住将生滑溜溜的胳膊搂上,胸口还贴到将生的大臂,还问,“我们仨一起出去,我搂她胳膊你吃不吃醋啊?”将生偏过红扑扑的脸,没甩开贺蔷。
进了商场,贺蔷走得磨磨蹭蹭,看来在留意各家店铺。将生目不斜视,已经适应了鞋子的温度,并且踩出自己的温度。走走停停间,将生发现舒窈走路其实有点扭腰的习惯。而贺蔷已经停下,问起什么黑白绷带。
将生一概不懂,看了眼价格,发现一套要四五千块,就有点吃惊贺蔷的消费水平——怪不得李欢欢网贷也扛不住。而贺蔷的手指轻轻捏了下将生的细胳膊,下一秒,将生觉得自己可能要出这个钱——她在这个瞬间理解了四舅公出轨的心理。据潘文秋说,把四舅公迷得头昏脑胀的女人比他老婆嗲,会哄人拿钞票。
“嗲”是什么滋味?李欢欢倒是给过将生这种体验,将生觉得就是撒娇,声音一细,鼻腔里溢出娇憨的气声,再哼哼唧唧,将生觉得这就是蛮嗲蛮可爱。但是这样的李欢欢都差点没能扛住贺蔷。
贺蔷既不细嗓子,也不发气声哼唧声。在试那什么绷带时伸出手腕,任人在她细腻的皮肤上指腹打转。她眼神微微眯起,表情却有点疲倦,再眼皮抬起看着将生笑,贝齿红唇微微张开,“覅急个啊。”像安慰亲密的人,声音不那么清脆,反而有点粘稠。她的眼白是蓝的,眼珠黑润润,笑起来格外干净。谁能想到,干净得显孩子气的眼神能织一张香浓的蜘蛛网?她不演绎“嗲”,在某些时刻,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里都浸着“嗲”。
将生说不出话,静静等贺蔷试完,问她想不想要?和四舅公一样,将生被嗲得想拿钞票了。
贺蔷有些惊讶,说你不怕买给了我,破坏那个心灵契约啊?说完她还拍将生的小胳膊,“你真好玩。”边说边自己去结了账。
买了东西的贺蔷心情更好,将生要买电影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