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聂长博愣得说不出话来,直到聂谦在后面急道:“还不谢谢侯爷!”
聂长博这才回神,连忙道谢。
严辞未再说话,将文卷还给他。
直到退至凳子旁,聂长博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听见严辞说要举荐他给陈夫子。
陈夫子,乃是如今四大书院之首、墨阳书院之院长,退仕的前任丞相、文坛大家,朝中十分之三重臣的恩师。
国子监虽是朝廷直辖的官学,但长期经营不善,到如今已是徒有虚名;况且自本朝始,各代天子便一心改革科举,将会试科目从历朝的辞赋诗各一篇改为策一道,论一道,辞赋或诗自选一篇,且据说前二者占比重更大,所以若想以科举丛仕,必定要精通策论。
然而国子监臃肿陈旧,直到现在仍以四书五经及辞赋学习为主,策论课业极少,且直讲博士皆是迂腐文人,从未在朝中从政,讲起课来免不了纸上谈兵。
而书院则不同,其中教授讲习要么是退仕朝臣,要么由在朝官员兼任,课业也多数为政事讨论或国策分析,所以近几届会试中,上榜者十之八|九来自各大书院。
书院学子就算未中榜,也与日后大有作为的进士们有同窗之谊,于是天下读书人都想入书院念书。
然而名气大的书院就那么几座,墨阳书院为书院之首,又在京城,自然成了京中读书人的首选,可京城达官贵人众多,僧多粥少,要想进去,哪有那么容易!
能进墨阳书院的,要么是有惊世之才的少年俊杰,要么是出自数一数二的显耀门第,比如丞相之子谢思贤。但就算是谢思贤,也因屡次违反院规而被陈夫子亲自下令退学,谢丞相再三说情都无用,可见墨阳书院之严苛!
而聂长博自觉自己并非天降文曲星,又非显贵子弟,在国子监内尚且如履薄冰,生怕学业不精或是得罪师长同窗,更别说肖想那天上星星一般的墨阳书院了。
可现在,严侯竟说要替他举荐……严侯如今风头更胜谢丞相,若是他亲自举荐,陈夫子必定会卖这个人情,所以重要的是严侯能否看中他的策论文章,觉得他值得举荐。
聂长博暗暗握拳,决心全力以赴,把握这次绝无仅有的机会。
另一边,聂谦也朝严辞谢恩,激动得几乎要跪下来。
在他看来,这事成的几率很大,一般人家肯说这种话,只要儿子这文章不是差得出奇,都不会有大问题,而这小儿子的学业向来还不错,也许真能被看中。
再说,别说墨阳书院,就是被严辞点评一下文章也是天大的好事,要知道严辞自己便是二甲进士出身,名列前排,当时便名动京城,堪称京中名门公子楷模。
高兴完,聂谦却又着急,他先前确实作好准备,怕要招待严辞,提早就备好了各式珍馐,后来严辞没来,他便将大部分菜式都在午间上了,现在严辞来了,总要大摆筵席款待,然而厨房却空了,这该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揽星楼就在东街,离聂府不远,不如赶紧让下人去揽星楼买好酒好菜,放食盒内赶至家中,应是来得及。于是便立刻悄声吩咐下人去办,菜名他也来不及吩咐了,只让不计银钱,挑山珍海味点。
约摸坐了半个时辰后,聂谦就让人布菜,府中其他人倒是不饿,但他怕饿到了严辞。
严辞似乎并不挑剔吃食,见了酒菜也并未说什么,神色正常地用饭,聂谦见菜还冒着热气,这才放下心来。
没想到筵席才到一半,严辞身边亲卫来报,不知说了什么,严辞便放了筷子道:“诸位慢用,严某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聂谦连忙起身道:“侯爷公务要紧,下官不敢耽误,不知侯爷是否膳毕,不若下官用食盒给侯爷盛些酒菜?”
严辞抬抬手,示意不用,随即起身离座,聂家人全都起身,恭敬地准备送他出府。
严辞往门外而去,走到堂下末席位置时,停了下来。
聂蓉就在食案后,和其他人一样垂首站着。
他朝她道:“我先离去,你自己在此陪家人,今日我会晚归,你不用着急回府,晚些回去也无妨。”
此时他的语气竟比之前温和了许多。
聂蓉连忙回答:“是,谢侯爷。”说完,心中难掩对他的感激,觉得自己似乎还应多说两句,便又大着胆子接着道:“侯爷忙公务别太劳累,也别饿着。”
严辞看着她,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却是轻轻“嗯”了一声,这才转身离开。
聂谦急忙跟在后面送他出府,可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因为他刚刚才发现自己犯了个最大的错误!
他安排座席时将严辞安排在了堂下第一位,这是对的,可他却按长幼之序让聂蓉坐在了末席,前面是表姑、女婿、长子、长女这些人,以及自己,这不是说侯府的夫人还不如他家中这些人?
这让严辞怎么想?
会不会认为自己没将他放在眼里?
难怪严辞之前多看了末席两眼,他竟然忽视了,没想起这事来!
也怪女儿,竟然不提醒他!
聂谦大感懊恼,却是悔之晚矣。
严辞走后不久,聂家堂叔一家匆匆赶来了,准备来拜见严辞,却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