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梁又木一板一眼地用水笔写下自己的大名——
“张楚弦”。
“莎莎小学时候的同学录。”梁又木自己也是前几天才想起来的,“当时我想不到,她跟我说,不可以空着,一定要写一个,上课前必须还她。结果后来翻了一整本同学录,只有我是写身边人的。”
只不过当时两个人都以为她就是单纯写个人凑数罢了。
楚弦看着那尚显稚嫩的笔迹,静默不语。
初中的空白贺卡对应的也是一张贺卡,但梁又木买的那张贺卡很朴素,上面也什么都没写,只写了名字和“祝你天天开心”。
“本来想等你中考结束送的。”梁又木说,“没送到。”
最后一封信,背后能看到水笔密密麻麻的字迹,楚弦捏着边角,手背上青筋嶙峋,他的手在颤动。
和心跳一起。
信纸展开。
【Hi,楚弦。这个开头会不会很老土?抱歉,我没写过信,你稍微忍一下。】
【从八岁开始,我们已经认识十六年了。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大学在隔壁,这样看来,距离最远的反而是开始工作时,我们的公司隔了十几公里,和很多人正好相反。我已经习惯了,但其实这很难得。】
【十六年,占了人生的三分之二,就因为太亲密了,我没想过你也有可能会走。你永远在巷子里,春天摘梧桐,夏天盛绿豆,秋天扫落叶,冬天捣冰糖,我只要叫一声“楚弦!”,你每次都会慢慢过来拍我脑袋,问我“什么事?”,你好像什么事都不放在心里,却又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你什么都不说。】
【那天蓝牙音箱随机播放,放到了我以前在你MP3里听过的一首歌,《胆小鬼》。你觉得自己是胆小鬼?我不觉得。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会变胆怯,你一点也不胆小,你只是太喜欢我了,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发现——这个决定还不够胆大吗?都有点吓人了。】
【开玩笑的。我也没那么木头,你看现在不就发现了吗,对吧?虽然好像用的时间有点久。】
【我最近还发现一件事,你总是好像很感谢我,用一种很低的姿态。你那叫生气吗?你那根本不叫做生气,你在担心什么?】
【我说过,我很了解你,这是真的。】
【楚弦,我不是因为同情或者感动才跟你在一起的,只是因为喜欢。因为我喜欢,因为我记得。“再来一瓶”的橙汁瓶盖是小学时做活动,我总是抽不中,你想了个馊主意,把中奖的瓶盖挪回去让我开,被我一眼识破了。代写的保证书是你交给教导主任的,那天在办公室的话你其实听到了吧?还哭鼻子了,眼泪是我擦掉的。发卡是你帮我绑头发的时候不小心掰坏的,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以为我生气了,急的逃课翻墙去买一个一模一样的回来给我;挂链小熊……】
【是你高三送我的生日礼物。标签被摘掉了,不能退,但我知道那个好贵,要一百三十九,说是国外进口的品牌。我在店里跟莎莎说,脸都缝歪了还敢要那么贵?哪个笨蛋才会买这个,莎莎说哄女朋友的笨蛋才买,回头就看到那只熊被挂在我书包旁边。你都不敢当面送,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知道吗,我下雨天都不敢把它拿出来,就怕淋到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丢了,怎么找都找不到,我回家也忍不住哭了。为这个丑小熊你吃了多少顿素的?它根本一点都不值。】
【我全部都记得。不管怎么说,无论有意还是无意,我确实迟了,还迟了很多,这是没法弥补的。】
【我不是公主,更不是天仙,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我对爱情一直没什么多余的想象力,想象不出除了你之外的人站在我身边的样子。所以请你别再胆怯,别在乎界限,别担忧尺度,大胆一点,再大胆一点……】
【我想给你任性的机会,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只要是对我,楚弦。】
【你信我吗?】
【我永远相信我自己。】
蛋糕上的蜡烛还在静静燃着,火光点点跳动,橘黄光晕印在最后一行字迹上,修长指节不断收紧,直到那薄薄的信纸即将被攥出折痕的前一刻,才如梦方醒般收手。
房间里一片静谧,只有电子表还在尽职尽责走动的声音。
楚弦看的仔细,每个字都看一遍,梁又木在旁边如坐针毡半天了,她真的不太擅长对付这种场合,高中要不是硬性要求抒情文都写不够八百字,刚准备起身去把窗缝也关紧,就听到极细微的抽气声,她吓了一跳,无所适从地去掰楚弦的脸:“啊,别……”
都没用多少力气,楚弦几乎像是顺从地转过脸来。
看起来没哭。
光线太暗,梁又木慢吞吞摸他的脸,没摸到眼泪,手背却被另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轻轻覆住了,拢进手心里。
楚弦是没掉眼泪,整张脸跟定住了似的,止不住眼热,眉峰深深蹙着,他深呼吸,喉结不断滚动,忍道:“没哭。”
声音哑的不行。
“那就好。”梁又木碰碰他紧绷的下巴,“写这个真费劲啊,比写检讨难多了。你当时的情书里写了什……”
楚弦圈住她手腕,往怀里带,言简意赅:“再问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