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游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现在的场景,它不恐怖,但是足够诡异。
不停撞击暗礁的海浪安静了下来,离大海只有不到十步距离却听不到任何一点动静,仿佛有人把大海平静的那一刻用相机定格了,并把扬声器拉到了静音档。
全世界只有被烧得爆开火苗的干柴发出噼啪声。
苗游看向那边,包括那个未知的自己在内,一共13个玩家现在都聚集在了岸边的篝火旁。
篝火是苗游在睡着之前导游升起的火,但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庞然大物,不知道是谁捡来很多的柴火和树枝,搭建成了一个很高的火架子,现在火焰正盛,温度让上方的空间都有些扭曲。
苗游看着自己在那附近站定,才发现架子高出了自己半个头。
众人站位杂乱无章,但都围绕着火架子,跳跃的大火在每个人的眼里扭动,他们像丝毫感觉不到晃眼和疲惫,从始至终都睁大着眼睛,这也是苗游第一眼看到就觉得诡异的一个重要因素。
他们就这样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篝火,仿佛里面能看出什么东西一样。
苗游也试图观察了一下这冲天的火焰,但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他想凑前了去看,这具身体依旧不在自己的掌控下,若是这时有其他人看到他们精神的样子,一定不会觉得有什么异样,但其实苗游现在的视角正漂浮身体的正上方。
荒诞得让他有些觉得这是梦了。
正当苗游思考有没有办法能进一步检验这是真实还是梦境,有人动了。
苗游对走出人群的那人有印象,因为他的天然卷有些夸张,没有发型二字可言,乱糟糟糊成一团。
他神情恍惚,朝着篝火跪下,身后的12人也效仿了他的动作。
苗游觉得他好似一个祭司。
接下去的事更超过了苗游的认知,领头的天然卷开始吟唱一些辨析不出具体字语的咒语,在苗游听来更像癔症病人发病时的胡言乱语,但是与呓语相比,它富有迷乱的节奏感,这段毫无意义的咒语一波一波在冲刷着苗游的脑神经,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身后的十二人随着他的祷告,渐渐弯下了身躯,把额头贴紧了地面,虔诚地开始了同声祷告。
黎宿也是如此,往日的嬉皮笑脸消失了,尽管闭上了眼睛,表情也依旧严肃。
祷告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天然卷突然欣喜地睁开眼睛时,苗游听到了来自地狱深处的咆哮呼唤。
被定格的海面终于开始动了,却不是正常的浪拍海岸,而是咕噜咕噜滚起了泡泡,一个个黑色的气泡鼓了起来,铺满了整个海面,这种现象会让一个严重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发疯。
借着暗淡月光,苗游发现被珊瑚礁环绕的格拉洞穴正在往内卷动,慢慢形成了一个中心深不见底的黑色旋涡,而那道声音就是从那下面传来的。
它时而尖锐如指甲划黑板,时而喃喃如深夜自语,分裂的两个极端让苗游有些毛骨悚然,因为他发现不管它是否是哪种表现形式,自己都能听得懂它的话语:
[乖孩子,来吧……这里是你的故乡,乖孩子,乖孩子…]它轻柔地呼唤着,又陡然发出了尖叫,[苗游,杀了他,杀了他,他会害死你——]
在癫狂的话语冲击下,苗游发现自己手腕内侧开始浮现出了阿卡那牌的符号,只是它状态有些不对劲,起初是冰蓝色的xv,稍等几秒又会变成黑红色,如此反复,十分挣扎。
苗游捂住自己疼痛难忍的脑袋,又把目光放在了篝火的人群里,他们好像听不见这道地狱发出的呼唤,自顾自地继续进行着祭典。
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了一只肥兔子,正在给那只兔子割喉放血。
喉咙被割开的兔子在天然卷手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弹了,他们用盛水的器具接了满满一碗血,排着队让天然卷给他们的手臂画上奇怪的图腾。
海底的呼唤还在继续,苗游非常痛苦地阻止自己的灵魂被抽取出去。
图腾跟他们的咒语一样,都乍看之下只是毫无意义的乱涂乱画,很快排在最后一位的“苗游”也画完了。
他们围绕天然卷跪成一圈,天然卷把整只手掌都压进了盛水器具,再拿出来时已经是一只被血糊满了的手,他做出点水礼的手势,像一个牧师般把血液洒向了低着头的人。
其中两个人若有所感,突然齐齐抬起了头,额心正中间赫然用血液化成了一个符号,两人都欣喜若狂,握上了天然卷朝他们伸出的手,而其他人把头压得更低了,像之前那般紧贴地面——
然后苗游就醒了。
入眼的是亮黄色的帐篷顶,外面已经是白天了。
他动了动酸痛的四肢,掀开被子想去外面洗漱,结果把黎宿吵醒了。
黎宿翻了个身,面朝向他迷迷糊糊地问:“几点了……”
苗游闻言看了下手表,却看到了干涸在手臂上的,被画成诡异图腾的兔子血。
昨晚的回忆一下子被唤醒了,跳跃的篝火、癫狂的众人、沸腾的大海、洞穴深处的呼唤,一幕幕都清晰了起来。
黎宿见他突然没了动静,清醒了些,撑起上半身探过头来问:“怎么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