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的一天下午,穆霜白正在办公室里和老顾讨论着工作上的事情,就见李世逡门也不敲,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今晚桑原中佐在家里请我们两个吃饭,你准备准备。”
“只请我们俩?我们一向和中佐没什么往来,怎么突然要请客?”穆霜白一脸疑惑。
“没听说有别人。”李世逡琢磨了一下,笑道,“可能因为最近清乡计划实施得不错,鼓励我一下吧,顺带把你也叫上了。”
穆处长半点也笑不出来。
李世逡并未留意,留下一句话又急匆匆地走了:“五点半,我们楼下见,可别迟到啊穆处长。”
“老顾,你先回去吧。”穆霜白嘴上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去拆自己桌上的电话。
“是。”老顾应了一声,却反而上前两步走到自家上司的办公桌前,两手撑在桌上,无声地朝他做着口型——“鸿门宴!”
前者很快把电话听筒里的窃听器拆了下来,用油皮纸包好扎紧,往装满水的陶瓷茶杯里一扔,盖上盖子后道:“我知道。日本军部一直对他忌惮得很,前阵子我又偷偷放出了李世逡有意投靠军统的消息,看来他们这下要动手了。说起来也只能怪他自己,太招摇。”
“那你别去了,日本人想杀的是李世逡,你何必把自己搭进去。”
“我得去。”穆霜白摇头,“老季上次都跟我说了,就算日本人不杀我,重庆那边也不会放过我。没了我和李世逡,76号必定树倒猢狲散,重庆政府也能安心。再说,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特高课失去76号这个助力,阿辜肯定很需要我,说不定到时我能扎根特高课,再搞点大事情。”
“那我跟你一起去。”老顾主动请缨。
可对方断然拒绝:“不行,我成了徐恩曾的弃子,不代表你们也是。”他从抽屉里拿出两封辞职信和两张车票,“过了今晚,你和薛远烟便不再是76号的人,你和他,好好地去安全的地方过日子吧。”
老顾的脸颊有些发烫:“霜白,我不奢求那么多,他能接受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先回家等着吧,一会薛远烟回来,我会叫他去找你的。”穆霜白把东西塞进老顾手里,起身抱了抱他,“保重。”
看着打开又合上的门,他叼起一根烟,仰头靠在椅背上。
明明心知肚明今晚十死无生,他还要装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骗过老顾,再骗过自己。哪怕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想这么无奈地去送死,可如今战争还处在相持阶段,若不做点什么,天知道何时才能见曙光。只能希望76号的毁灭,能给这潭死水造成一点涟漪吧。
可惜他跟季鸣鸿的误会,这辈子是没机会解开了。
但没过两小时,老顾再度出现在了他面前。
“我想了想,还是等远烟回来我再和他一起走吧,得多陪陪你,我怕今后见不到了。”老顾低着头不看他,话里话外意有所指。
穆霜白装作听不懂,温柔一笑:“说什么傻话,通讯这么发达了,以后天南地北,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
老顾不答,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到办公桌上:“长兴楼的条头糕和桂花酿,你最喜欢的。晚上怕是没饭吃,现在垫一垫吧。”
怎么那么像送行酒。穆霜白在心里嘀咕,倒是很干脆地拿起条头糕就吃,只觉得满嘴的香甜软糯。
可刚喝了两口酒,他便觉得脑袋里晕乎乎的,困意十足,他努力撑起打架的眼皮,盯住老顾:“你……”
“对不起,霜白。”对方歉然道,“你不惜骗我也要保护我们,那我便替你骗过他们吧。”
后面的话穆处长已听不见了,喝下了安眠药的他趴在桌上沉沉睡了过去。
离五点半还有一个小时,老顾使出浑身解数把自己完美地化妆成了老搭档的模样,最后套上他的衣服,坐在桌后,盯着墙上的挂钟,在指针的滴答声中静静等待。
窗外,悄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穆霜白是在梦中逼迫自己醒来的,以至于睁开眼的时候,尚不清醒的大脑只能判断他自己身处一个阴暗的环境里。
老顾。
心徒然漏跳一拍,穆霜白挣扎着找回四肢的掌控权,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双手被反绑着,脚腕也缠着绳索,还有一根绳子在身后牵连着手脚,让他无法伸直双腿。他竟是被老顾关进了柜子里。
他幽幽叹了口气,侧身想撞开柜门,可药效还在,手脚无力的他连挪动一下都很费力。
看天色,老顾应该走了吧。千面狼技艺高超,肯定不会被人看穿,因此也不会有人轻易闯进他办公室里来。
他无奈地闭上眼睛,估计要到天明才会有人发现他吧。
正当穆霜白险些再度睡过去的时候,他听见外头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一下来了精神,嘴巴被堵着,他只有奋力拿后脑勺去撞柜板,希望有人能听见他发出来的这微弱的响动。
“你来这干嘛?”是薛远烟的声音。
“你们处长叫我来的啊,我只不过早来了十几二十分钟。”
穆霜白听着这个声音就是一顿——季鸣鸿?老顾叫他来干嘛?不怕他趁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