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商队的, 还是走西边那条路的押镖人,叶嘉心思顿时就活络起来。正好那大汉听见屋外说话声出来瞧瞧,见家中来人就打了声招呼。叶嘉状似随口说般地问起大汉都跑得哪家商队, 走得什么镖。
老太太家姓王, 是王家村村长的族人。说来王家在村子里算大姓, 两百多户人口里有一半是姓王的。且沾亲带故, 往上数五代是同一支。王老太的儿子叫王奎,也才二十五六。看似粗犷实则口严得很。只说是李北镇当地的商行,说到这商行他还瞥了一眼叶嘉,模样有些怪异。
当地哪有什么别家商行?整个李北镇就一家有商行且养伙计走镖的, 那便是程家。
要说起程家, 指不定叶嘉比他更熟。
叶嘉:“……”
发现他表情有异, 叶嘉也立即转过弯来。不过倒也没觉得尴尬,毕竟跟程小二爷有私的是原主。她阴差阳错地占了原主的身,其实只见过传闻中的程二爷一回。对于程家是做什么的, 她只知这家是镇上有名的大户,家中男儿个个本事,养了一批能打能跑的强悍押镖人。
扯了扯嘴角,叶嘉把东西给了王老太便准备回去。却被王老太拉住了手:“嘉娘莫急,你且等等。”
老太去屋里拿了一包东西递给叶嘉,笑眯眯的:“回去给孩子甜甜嘴。”
王老太给了一包榛子糖。
叶嘉拿回去, 蕤姐儿很高兴。小人儿围着她不停地说婶娘好。她暂时也不会说别的好话, 但奶声奶气的夸逗得叶嘉一直笑。叶嘉心里琢磨着事儿,坐下来才发现周憬琛不在。
“他说有事出去一趟。”余氏已经将灶台收拾干净, 正拿把刀去后院割韭菜, “天黑才回。”
叶嘉点点头, 去屋里换身衣裳再出来跟她一起弄。不过刚进屋, 发现床上多了张薄被。叶嘉想着这两日她都是一人裹着被子睡,周憬琛估计连被角都搭不上,不由有点心虚。
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四月里也不算太冷。穿得厚点冻不死。东屋是有个四四方方的柜子的,余氏特意找人打的,用来给她装衣裳。结果一打开,里头塞了床褥子。叶嘉看了下,还是新的。不知什么时候抱进来的,明明昨儿还没有。
出来的时候,她本想问余氏。就见余氏已经割了一大捆韭菜到前院来挑拣,忙活起来。
……罢了,多了床被褥而已,也不是什么事。
“娘你换个大点的木盆,这个盆太小不好弄。”叶嘉挽起袖子过来帮忙。
婆媳在院子里忙呢,院子外头传来人说话的声音。抬头看,一群黑壮的汉子大步从院子门前经过往东边去。东边儿是王家村的村长家。说来,里正也是住王家村,是王家的人。瞧那些汉子急匆匆的模样,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叶嘉有点好奇,嘴里就嘀咕出来。
余氏拿袖子蹭了蹭脸上的水,不以为意:“应该是上头又有什么吩咐下来。每年春耕的时候都会有些事儿,劝农劝耕的,纳税徭役的。”
古时候是有里正的,是一种基层的官职。以四户为邻,五邻为保,百户为里,五里为乡,每里置里正一人。负责调查户口,课置农桑,检查非法,催纳赋税。每年三四月份劝农劝耕。不过李北镇不是农桑大镇,自打被驻地营那边划拉过去,里正听驻地校尉的吩咐行事更多。
“左右咱家没田没地,都是孤儿寡母,这些事跟咱们关系不大,别担心。”余氏挑拣好韭菜放到清水里,先洗两下,等会儿再过水冲洗。
话这么说没错,但叶嘉上辈子工作的缘故,紧跟实事惯了多少有点在意。说句夸张的话,信息就是钱就是命,消息闭塞有时候是真的会要命。
左想右想,她还是擦了擦手站起来:“娘,你先在家忙。我去瞧瞧,若不是什么大事我就回来。”
余氏看她这般有些莫名,叶嘉性子惯来如此,主意大,心中有章程,不大听人劝。不过余氏也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己不是那等机敏凌厉的人,年轻时候被家中男人护得太好,没吃过苦想法也简单。许多事不懂就听懂的人,此时听叶嘉说要去看也没拦着:“去吧去吧,这些我一个人也能弄好。”
叶嘉也没换衣裳,点点头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东边果然见一群人聚在村长家,院里院外都沾满了人,大多数是村子里的男人。里正也在,跟村长几个人就坐在院子里说话,老远一瞧都愁云惨淡的。
叶嘉走过去,听见里正正在跟村长说事。说的是今年驻地募兵要二十个人头。要得急,月底就得定下来。
村长蹲在门槛上,老脸上沟壑纵横,“按理说不是该三年一次,去年就要过一次,四十个人要走了。今年又要二十个,上头人当咱们养孩子是养猪啊,哪个村子能有那么多年青壮劳力?何况去岁死了的男丁连骨灰都还没送回来,咱村子多少孤儿寡母?是真出不起人了。”
里正哪里不晓得,可锄头能硬的过刀麽?他夹在驻地营跟村民们之间做事,当真是没办法。都要吃饭,都要生存,上头人逼他,他只能逼下面的人。想着有些话说不方便,里正好说歹说的让村长进屋再说。
村长被他连拖带拽的,只能叫大家伙儿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