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怜将禅院甚尔小心翼翼地放在汽车后座, 他俯下身摸了摸男人的眼皮,指尖碰到的地方已经没了温度。
男人的睫毛浓密下垂,在苍白的脸上落下青黑的阴影, 发丝贴在他的额头,柔化了相貌的锋利度, 这时候的他丝毫看不出戾气, 攻击性大幅消减, 就好像一只困顿的孤狼在山洞里安然沉睡。
这家伙偶尔在客厅地毯上打盹也是这个模样,加茂怜每次靠近想碰他的睫毛, 禅院甚尔就戏谑地掀开眼皮,嘴角咧开恶劣的调笑,他会捏着少年的手腕, 逼问他是不是馋他身体。
可是怜已经将指腹贴上了他的睫毛, 男人却一动不动, 再也不会用那双深邃的眼眸含笑看着少年,说出让人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的混账话。
加茂怜心脏轻轻抽了一下, 眼睛酸胀,就像有滚烫的东西要淌落下来。
咚咚。
车门被敲响。
加茂怜迟钝地回头,五条悟愣了一下,“你哭了吗,怜?”
“有什么事?”加茂怜眼角通红, 眼神却冷冷的,不是哭,像是杀红了眼。
“手机。”五条悟将禅院甚尔遗失的手机递给怜, “还有这个, 那家伙的咒灵。”
他提着一只虫子咒灵, “……抱歉杀了你男朋友。”
老实说, 就算加了“抱歉”两个字,五条悟这句话还是挺欠揍的。
村雨丸在空气中划过一丝锐响,狭小的车厢并没有阻挡加茂怜凌冽的动作,刀刃划过彻骨的寒意,抵在五条悟喉间不动了。
无下限防御开启,就算是传说中的剧毒之刀,只要没碰到皮肤,就永远不可能杀死五条悟。
五条悟抿了抿嘴,他才意识到面前的金发少年在那一瞬间确实有杀他的想法。
加茂怜收回咒具,疲惫地说了声“滚”。
五条悟和夏油杰都离开后,紧握在手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加茂怜垂眸,是一则银行卡到账通知,就在刚刚,禅院甚尔的卡中瞬间入账十亿円。
紧跟着一封短信发来。
少年点开,一目十行看完,短信中详细地描述了加茂家对加茂怜的全部调查监视行为,他们已经知晓了加茂怜血液中的秘密,并且通过特殊渠道收集了他的血液。
比江户川乱步的推理还要详细,就好像发信人亲身经历过。
加茂怜突然感觉胃部有些痉挛。
他处心积虑想要逃离的一切都死死地将他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他的隐忍和顾虑都好像是个玩笑,他所以为的自由其实只是加茂家偶尔放纵的结果,那些人仍旧没有彻底地放过他。
加茂怜不清楚发信人究竟怀以什么样的立场,但看到了这些内容,他只知道,禅院甚尔的死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少年紧握拳头,指甲深陷掌心,敛下眸里浓烈的杀意,无论是加茂家还是发信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加茂怜划开掌心,将鲜血涂抹在禅院甚尔的额头,抽出组纽,把男人的尸体收到了咒具中,防止身体腐坏。
做完这一切,少年面无表情地驱车前往加茂家府邸。
他要把这狗屁的罪孽彻底切断在根部。
反正他一个人也没什么所谓的了,他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
加茂家府邸。
金发少年的衬衫领口上还沾着禅院甚尔的血,他对于血味的不适感完全消失,一边慢吞吞地活动着筋骨,一边朝他曾经生活了几十年的家走去。
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非常熟悉,还有那些掩藏在地底深处的罪恶他也了然于心。
孔雀瞳第一次以完全形态暴露在空气中,浓郁的暗金色像烧热的铁炉,浓稠得仿佛要滴落,目之所及,最恶的黑暗在咒力的孕育下悄然滋生。
他揉了揉太阳穴,松开领口最顶上的扣子,浅金色的发丝垂落在两颊,将少年的神情掩盖得晦暗不明。
此刻加茂怜对自己的实力没有丝毫的掩盖,他想,既然加茂家那么想要知道他术式的秘密,那就给这些家伙们亲身体验一下吧。
「领域展开·摩诃摩瑜利罗阇」[1]
少年的脸上隐约露出带着疯劲的笑意,从他踏入府邸的瞬间,庞大的领域已经缓缓地在周围展开,将整个地界都包裹在一团混沌的血色中。
108只金色的眼睛在充盈着血雾的天空中倏地睁开,空气里隐约响起不详的诵咒声,缥缈若梵音,却暗含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唵摩愉啰讫兰帝娑嚩诃……唵摩愉啰讫兰帝娑嚩诃……唵摩愉啰讫兰帝娑嚩诃……”[2]
加茂家专有的守卫队立马做出警戒,迅速从屋内跑了出来,御敌术式蓄势待发,但当他们暴露在漫天的金色眼睛底下时,所有人瞬间僵硬到根本无法行动。
那些一级术师和二级术师的实力在加茂怜面前就是笑话,甚至连防抗的能力都没有。
在领域之内,被眼睛注视到的所有生物都会陷入最深的黑暗之中,孔雀瞳会勾起他们内心最恐惧的东西,再给他们编织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没有加茂怜的允许,无人能从噩梦中逃脱,只能在恐惧来袭中溺毙,逐渐变得精神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