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景翊和段一鸣进入内室后,郝瑟暂时修堂,让大家自行休息下,想了想,让谢晴天不用一直跪着,不过她不肯起来,一直跪在那里,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谁也没有看到,大堂外面,谢晴天的母亲,坐在轮椅上,将堂内的审案听了个全场。
那遍布皱纹的苍老脸庞,泪水滚滚而落。今日,是她自己艰难地转动手扶轮椅悄悄过来的。这轮椅,是段一鸣为她设计的,很是巧妙。在平地上,能自己慢慢移动椅子和控制方向。
再远处,飞十三隐在暗处。
半刻钟后,景翊和段一鸣走了出来。
夏风总觉得,自家殿下瞟狗子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景翊把郝瑟往旁边一推,惊堂木一拍:“谢晴天三日后,菜市场问斩。”
作为皇帝秘派的皇子,是有权利直接决定七品官员生死的。
大堂外,谢晴天母亲浑身一震,随后晕了过去。暗处的飞十三无声无息出来,将她推走。
大堂内。
郝瑟瞅了眼景翊,眸光闪烁了一下,没说话。
谢晴天脸色一下白透,却没出声,也没看段一鸣一眼,一直垂着头,却无论如何也管不住那泪水横流。
段一鸣缓缓走过去,一下抱住她。
谢晴天全身颤抖,眼角一串又一串泪滴滚落,模糊了双眼。
泪光里,时光匆匆。
时光里,全是段一鸣。
书院里,那个全院最好看的男子,那个全院最优秀的男子,那个总爱穿一身飘逸蓝杉的男子,那个很早就发现了她女儿身,却直到离开书院,都未说出口的男子。
他护着她,让她在书院三年,没有因为女扮男装而尴尬不方便。他总是,心细如发,不动声色地引开其他同窗的注意力。总是为她创造机会,让她能安心沐浴,能安心睡觉,能安心去茅房。
那三年,他未点破,她也未点破,彼此默契。
直到,她来了观音县。
直到,他也跟来了观音县。
那一日,观音县后院里,杏花树下。
他问她:“晴天,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可曾,爱过我?”
她记得,那一日,他的眼神,如此深,深到可怕,深到她看不透,深到灵魂都在那一瞬间颤栗。
她还记得,那一日,她忍住差点冲口而出的“爱过”两字,冷冰冰地回应了他:从未。
她明白他的情感,却无法回应他。
因为,女扮男装做了县令,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她和他,今生,再无可能。
她爱段一鸣,她希望,她最爱的人,今生能幸福,能拥有完整的人生,能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她还希望,这样残忍冰冷的拒绝,能让他心灰意冷,从此离开观音县,继续参加科举,走他本该走的人生路。
这样优秀的男子,她怎舍得毁去他的前程。
她记得,那一日,听到她冷酷无情的从未两字,他清澈明亮的眼里,闪过浓浓的痛色,眼神一下暗淡了下来,似那清朗的天空,一下被乌云遮蔽,再不见天日。
那一刻,她的天空,也如世界末日。
她的心,如尖刀旋转,锥心刺骨。也如浸了醋,泡了黄连,满是苦涩。
她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勉强维持住那无情冰冷的神色。可内心,早已坍塌,一片废墟,无尽苍凉。
她记得,她看似冷漠地转过头,看着远处的天空。
那是,她在使劲抬高头,不让汹涌的泪水滚落。可是,泪水还是决堤,她只好,将那些眼里掉落的水,吞回到肚子里。
以前,只知道泪水是咸的,那一刻,她知道,泪水,还是酸的,苦的,涩的,无奈的。
她一直背对他,冷漠而绝情。
直到他终于绝望,转身离去。
她也终于,转过了头。
视线已模糊。
蒙蒙水雾里,只看见他离去的削瘦背影,落寂而孤独,平日青松般挺拔的身姿,也微微佝偻。
她以为,他会离去。
可是,他没有。
第二日,那温润如玉,卑以自牧,永远含笑看着她的男子,一夜变脸,以雷霆万钧的手段,架空了她。
她以为,他是恨她的无情,故意赌气,或者报复。她也就,不争不抢。可后来,她越来越看不懂他。
她想,段一鸣,变了吗?
直到今日,从他们口中听到真相。
她才恍然,原来,那个男子,一直都在,从未离去。他只是,将深爱,藏在了心底。拼尽全力,哪怕背负她对他的误解甚至恨,也要保护她。
谢晴天闭眼,轻轻拔开段一鸣,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晴天,”段一鸣重新抱住她,“晴天,我只想问你,你可曾,爱过我?”
谢晴天死死咬住嘴唇,仍然不看他,声音晦涩嘶哑,却字字清晰:“从未。”
从未两字出口,似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再无能力掰开段一鸣,泪水,却肆虐得更汹涌,啪啪啪滴在段一鸣抱住她的手上。
心里,再次被尖刀肆意旋转,痛彻心扉。
段一鸣,你可知,我想说的是,从来未曾不爱你,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