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
门内,一个身穿绛紫色绢云形千水裙,头梳堕马髻,只是此时却钗环散乱,几缕发丝垂落耳边。
她侧过脸,不过匆匆朝宣芷瞥了眼,便道,“拿进来吧!”
这一把嗓子!
当真若燕语莺声,悠扬婉转!
宣芷自问在宫廷中也听过无数乐师舞女之曲,却从未听到过这样绕梁之声!
她的目光在柳嫣儿半边红肿的脸颊上停了停,垂眸走进去,便看内里临窗的软榻上坐着个衣着不俗的中年男子。
只一眼,宣芷顿时坠入冰窟,浑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冻僵!
紧接着,怨毒的恨意便如无间地府里燃烧不尽的冥火,将宣芷彻底燃烧了起来!
——大理寺丞,杜天德!
前世,就是这个与镇远侯狼狈为奸的狗东西,拿着所谓父兄‘谋逆的罪证’,去永平侯府逼问已嫁为人妇的二姐!惊得孕有八月的二姐当即早产!结果一尸两命!二姐死后还被这畜生指公开了骂是心有不轨故意以死陷害他!
“哐!”
她手中的托盘不稳地砸到了桌面上。
杜天德正在火头上,一听这声儿,当即站起来,怒斥,“没规矩的贱东西!老子今天可是花了银子的!柳嫣儿!我告诉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晚你不伺候也得伺候!”
门口的护卫已将门重新关了起来。
宣芷明白了那个婢子为何故意将托盘塞给她了——这是怕引火烧身。
她的手指再次抠进了伤口处,可这一次,再尖锐的疼痛,也无法遏制她心底翻涌的杀意!
桌边,柳嫣儿扫了眼宣芷,这才注意到这丫头先前并没见过。
心下隐约闪过疑惑,却并未多想,只是朝着杜天德笑道,“杜爷,奴家当真只是个会唱曲的淸倌儿,不懂得伺候人的本事,只怕会委屈了杜爷。不若奴家让这丫头去告诉徐妈妈,给杜爷找两个伶俐的姑娘……啊!”
杜天德却并不理睬,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了柳嫣儿的发髻,将她直接往床上拖!
一边骂道,“给脸不要脸的娼妇!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清白贵重的小姐儿了?青楼里千人枕的脏东西!也敢跟老子说不愿!老子今日就……”
话音未落!
后脖颈忽然再次一痛!
踉跄中的柳嫣儿还没回过神来,抓着他的杜天德忽然就身子一软,一下将他压倒在地!
她惊讶地转脸,就见方才送酒进来的小丫头,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一只手抓了方才桌上砸碎的碎瓷片,抬手就往杜天德的脖子上割!
她吓得脸上一白,一把抓住宣芷的胳膊。
忽然又朝着门口的方向叫了起来。
“杜爷!不要!啊!您别……救命啊!!呜呜呜!!”
宣芷推开她,瓷片再次抹向杜天德的脖颈血脉处!
柳嫣儿又扑过来,一把抱住宣芷,将她重重往前一压,正好碰翻了旁边的圆凳。
“哐啷!”的声响。
却没惊动外间的护卫。
柳嫣儿又喊了一声,“不要啊!”
然后压着单薄的宣芷,在她耳边快速低声道,“你同杜天德有仇?那也不能在我这里杀人!他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快给我住手!”
说完,又叫了两声。
宣芷挣扎,奈何如今这身子大病初愈,又单薄纤细,哪里能挣脱开柳嫣儿全力的压制。
她抬眸,冷冷地盯着柳嫣儿,道,“你可以等我走后说是我杀了人。”
柳嫣儿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可是却不愿叫自己的名声沾染上人命官司。
她又打翻了旁边的镜架,然后仔仔细细地看了眼宣芷,忽然道,“杜天德手里冤屈的官司不少。你莫不是也是家里受了他的冤枉?”
也。
宣芷眼神一动,知晓今夜想在这里杀了杜天德已是不可能了。
于是跟着叫了声,“嫣儿姐姐!大爷!您!您放过姐姐吧!”
柳嫣儿露出意外神色,随即艳丽的脸上浮起几分笑意,低声道,“倒是个聪明的。待会儿我放你出去,你自己想法子走吧!别在我这儿闹事。”
又看了眼宣芷,见她微微点头,然后才起身,顺着推了推身边的软榻。
“嘎吱嘎吱。”
跟床板被晃动似的。
宣芷坐起来,扭头看了眼,又朝地上瘫软的杜天德看去,眼神阴戾。柳嫣儿再度往两人中间挡了挡。
宣芷收回视线,松开瓷片,朝旁边一扔。
柳嫣儿一眼看到了瓷片上的血,有些意外,顺着看见她掌心里的鲜血,暗道,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这样凶?怪吓人的。
站起来,扶了扶散乱的发髻,却又问道:“你是怎么能让他一下致昏的?瞧着是个好法子,我学学,以后防身用。”
宣芷也没料到,淮南王那样亲随和善的人的红颜知己,居然是这样的性子。
想着有求于她,倒是也没隐瞒,一脚踢翻地上的杜天德,指了指他耳后的一处红点,“此处有个穴位,名昏睡穴。以银针刺入,可令人快速陷入昏迷。”
她前世里为护幼帝保皇权,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几乎是在腥风